太子,偏偏太子面上无情无绪,窥不出任何端倪。 皇帝忽地回过神,今日的太子确实与往常不同,他不再躲避他的注视,也不再瑟缩谨慎,他没再想要讨好他这个严苛的父亲。 “父皇若是要借此废掉我,只怕要失望了。有朝中那帮老臣在,一场未成功的行刺并不足以成为废掉我的理由。他们兴许会同意父皇将我囚禁,问责于我,但绝不会允许父皇废掉我的储君之位。”太子声音平缓,毫无波澜:“父皇若要废我,只能寻另外的理由。” 皇帝何尝不清楚,但是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强,不管能否借行刺之事废掉太子,为了卿卿,他总得试一试。 纵使他心里明白,但太子将话挑出来,听在皇帝耳里,就成了另一番意味。 皇帝有些动怒,以为太子特意前来炫耀示威,拍桌而起,君威凛凛:“闭嘴!” 太子充耳不闻,反而继续问:“父皇,当初你不肯让我娶卿卿,是因为顾忌她的身份,不想让她嫁给自己的亲兄长犯下大错吗?” 皇帝不说话了,连带着面上的怒意一并沉下去。 今晚卿卿夜探东宫,定是将身世告诉了太子,太子的质问令他无话可说,唯有沉默以对。 太子讪笑,没有继续替兄妹的事,而是说:“卿卿是我最喜爱的女子,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,从前我想过,我若娶了卿卿,一定极尽全力待她好,不叫她掉一颗泪,不让她为任何事烦心,我不会设后宫,她只管做她的皇后,做我的妻子,她快乐了,我也就开心了,父皇肯定也会觉得欣慰,一箭双雕,想来也算是我对父皇的另一种补偿。可惜,我终是无法如愿以偿了。” 皇帝听到后面几句,觉得奇怪:“补偿?朕是九五之尊,坐拥江山,何需你补偿?” 太子嘲道:“纵使是九五之尊,到头来不还是替别人白养了二十一年的儿子。” 皇帝震住,不敢置信地瞪着太子。 太子并不闪躲,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字,声音平静,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。 “母亲痴情你多年,你做太子时,不愿立正妃,母亲身为高门大族的嫡长女,就算被人嘲笑也要做你的姬妾,她做了你的姬妾,你却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,从太子到新皇,几年过去,你却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。” 皇帝怔了怔,下意识回想康氏的名字,却怎么都想不起来。甚至连她的容貌,他都记不清了。 康氏逝世多年,他只记得她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。他身边的女人,多多少少都有些像阿姊,可康氏和阿姊一点都不像,当年是她使计嫁他的,她身上又毫无半分与阿姊相似之处,他自然不会注意她。 太子继续说:“母亲盼不到你的爱,便想得到你的恨。她为了报复你,故意怀上别人的孩子,又倾尽全力捧这孩子做太子,她要这孩子成为你最爱的儿子,要让你亲手将皇位交到一个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手里。” 皇帝怒不可遏,青筋暴起:“够了!” 太子置若罔闻:“母亲早逝时,我还是个不知世事的稚子,难道你不想知道,我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吗?” 皇帝强忍怒意,声音嘶哑:“难道不是她死前告诉你的吗?” 太子摇摇头:“她精心布置这一切,又怎会让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毁掉一切,当年我心性未定,她知道她若告诉我,我定惶惶不可终日,颓废沮丧,甚至是说漏嘴。” 皇帝咬牙切齿:“所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 “去年夏天,就在你为了卿卿的婚事冷落我时,母亲的奶娘带我去见了一个男人。那个男人早就被我母亲折磨成了疯子,她将他关了多年,像对待牲畜一样对他,他长得和我很像,我的眼睛和嘴巴和他的一模一样,看到他的第一眼,我便知道,奶娘没有说谎,这个人真的是我生父。” 皇帝胸中一团怒火,气得发抖,却还是没有打断太子:“继续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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