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鸾抱着二姊撒娇,“被圣人整天记挂在心里的,多半没好事等着。等阿鸾开府了,想办法接二姊出宫。二姊别哭了,笑起来多美,笑一笑。” 姜双鹭被哄得破涕为笑,屈指在姜鸾额头上敲了一下,起身告辞。 “阿鸾殿里的步廊建得弯弯绕绕的,刚才进来绕了一大圈。阿姊出去直接穿过庭院可好?” 姜鸾捧着甜汤坐在榻上,乖巧点头应下,“自然是无碍的。二姊请便。” 姜双鹭便带着亲信嬷嬷和宫人,十来人在薛夺的护送下出去了。 不久后,远处隔着窗传来一声呵斥:“吕吉祥!庭院又脏了!出来擦地!” 吕吉祥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满脸晦气地跑出来,重新拿了布,吭哧吭哧去擦踩脏的庭院。 姜鸾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吕吉祥撅屁股干活的模样,打着呵欠去睡午觉。 临睡前把薛夺叫过来,叮嘱下去,“公主府长史的人选定下了,圈了吏部司勋主簿,淳于闲。他如果得了消息,这两日在宫门外求见,劳烦把人带进来,毕竟是本宫未来的得力人手。” 薛夺站在殿门外,答得极谨慎,“末将会把公主的原话回禀给督帅知晓。” 姜鸾在长案上摊开记事的宣纸卷轴,手握紫毫,慢悠悠地蘸墨, “那就尽早去问。京城事多,再过几天,你家督帅只怕越来越不得空闲。” “……公主什么意思?” 姜鸾没理他,接着早上的记事继续往下写: 【四月初二,雨急风骤。 公主府之事大有进展。惟心不安,只恐夜长梦多。】 这场午睡睡得并不怎么安稳。大概是临睡前最后入眼的是吕吉祥撅起的屁股,梦里居然也浮现出前世吕吉祥那张傲慢的脸。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。 啊,大概是某年上元节。 她在临风殿里独自过节,对着烛火寂寞难忍,宫外万民百姓笑闹的过年声依稀传进了宫阙,她一时伤怀,要吕吉祥扶她登楼望远,望一望夜里京城的灯火。 被吕吉祥拒绝了。 “今儿是上元节,外头确实热闹。” 吕吉祥啧啧感慨了几声,“大家都知道,京城这儿整年的宵禁,只有上元节前后三日百姓可以四处夜行庆祝。现在从太极门出去,往南去朱雀大街,哎哟那个热闹。陛下你听,看灯看杂耍的声音都传到宫里头了。” 吕吉祥缩着袖子,不冷不热,“宫里原本也奏请在后花园搭几座鳌山[1]的。年前请奏上去,裴相说国库空虚,户部拨款在朱雀大街上搭灯山,就没钱在宫里搭鳌山。灯山搭在京城大街上可以万民同乐,提振士气;鳌山搭在后花园吧,陛下说不定还起不了身看。得,一句话驳回来了。陛下也别折腾了,宫里大伙儿就冷冷清清地过呗。” 话里话外当然是阴阳怪气,倒也不算伤筋动骨。 但她当时缠绵病榻了整个月。病中格外难捱,情绪低落,她被挤兑得心气不平,剧烈得咳喘起来,半天难止歇。 吕吉祥吩咐内侍抱来了一堆画像卷轴, “这些都是早两个月就准备好的,都是家世清白、身体强健的郎君,裴相早就叮嘱拿过来挑选,偏陛下不肯看。随便选上一个两个,选进宫来,陛下逢年过节的,身边不就有人说话了么。” 梦里的她不吭声。 “陛下也别挑三拣四的了。” 吕吉祥撇嘴,“臣又多嘴了,京城里高门大族的郎君,当然比画像里这些好,但也得有人愿意进宫服侍嘛。头一桩不成的就是陛下这久病的身子骨儿;第二桩,祖宗规矩,女君的子嗣需得跟皇家姓,入宫的郎君岂不是成了入赘的,好好的世家子,谁愿意——” 几个小内侍还在把画轴一卷卷地往她手边递,她随手拿起一卷,直接砸在吕吉祥的脑袋上。 “滚。”她咳嗽着抬手指向殿外,“连人带画像,都给朕滚出去。” —————— 梦里惊醒后,姜鸾一口气喝了半杯蜜水,梦里带出来的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血腥气味才消散了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