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丝竹,连大鱼大肉都尽量减免,好在此时正值初夏,蔬菜瓜果还是不少的。 宾客们眼见壮大绵延的送嫁队伍一半身着鲜红的喜服,一半穿着素白的孝服,庄严肃穆中透着一股悲戚,两家人皆无笑面。如此场面,大家也不好欢天喜地捶打郎婿,逗弄女眷,嘻嘻哈哈的进行一系列闹婚,只能安静的恭贺后入席。 不知怎么的,皇帝这几日是越想何将军越觉得真乃股肱重臣,于是隔三差五的给何家加恩。何家满门成丁皆亡,何昭君没有父兄送亲,皇帝就派三皇子执兄礼亲自送亲;何家亲眷不多,皇帝就召了好些宗亲列侯前往庆贺。最近一次加恩,是赐了楼垚一个都尉郎官的虚职——皇帝素日任官甚严,这几乎是驸马的待遇了。 少商严词谢绝了凌不疑同车而往的邀请,随父母兄长一道前往,从马车上下来前,她对程姎郑重道:“堂姊,对不住,今日婚宴之上怕是又要牵连你了。” 程姎苦笑道:“说什么牵连不牵连,就怕我嘴笨,帮不上你的忙。”经过前几次筵席的惊吓,她已经习惯自己堂妹总会在赴宴时出状况了。 “怕什么怕!有我呢!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嫋嫋,看我不活撕了她!”同车而来的万萋萋无视身上叮咚哐啷华翠围绕的曲裾长裙,矫健娴熟的徒手跃下马车,把一旁扶着踏凳的楼家奴仆看的目瞪口呆。 程姎惊慌道:“今日是人家的大好日子,你们可不能打架呀!” “不至于,不至于。”少商忙向堂姊摆手,又转身道,“萋萋阿姊,待会儿你也不要插手。自从和凌不疑定亲,我是没的回头了,你就少招惹些仇家罢。” “你别不知足,我告诉你,若能得凌不疑为郎婿,多少女娘宁愿被千人憎万人恨呢。”万萋萋呵呵笑的挤眉弄眼。 三个女孩一边低声说话,一边随着楼府奴仆往筵厅走去,远远看见灯火通明的偏厅里已有不少女眷入了席,只见坐在一角的尹姁娥正用力朝她们挥手。 万萋萋嘟囔道:“瞧她那副贤良端庄的样子,也不嫌装的费劲!” “贤良有什么不好,哪家君舅君姑不爱贤良的新妇。”程姎小声道。 万萋萋正要反驳,却听少商轻轻叹了口气,幽幽道:“唉,其实嫁人也没什么好的。若是能够,一个人更自在。” 程姎张嘴大惊,万萋萋笑道:“我听你不下十次的筹谋着未来要嫁什么人,要过什么样的日子。后来定了楼垚,你更是没口的叨叨,要这样经营那样周旋。哎哟哟,这凌不疑究竟是何方人间猛兽,这才和你定亲不到十日,你就改主意啦!” 少商又叹了口气:“以前是我年少无知,思虑不周。其实仔细想想,嫁人哪有独身好,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,唉,算了,咱们进去。” 万萋萋被吓了一跳,连忙细细端详少商。 她的挚友生就一副荏弱模样,偏偏满心的活泛肚肠。骂人不留情,打架不留手,浑身扎刺般的桀骜茂盛,她若是去放火,少商能帮着浇油添柴,是她生平见过外貌与性情最不登对之人。可今日她家亲亲好把子居然有气无力,十足的我见犹怜。 万萋萋护弱之情如熊熊烈火般油然而生,她迅速得出两个结论—— 第一,那凌不疑一定待少商不好! 第二,少商一定很害怕又要再次受到一堆人的欺侮责难! 万萋萋咬牙跟着少商和程姎走进筵厅,果不其然,随着侍婢唱报姓名,厅内众女眷齐刷刷的将目光排射过来,犹如漫天箭雨般密密麻麻。胆小的程姎首先被吓的退了一步,差点没扭头回去,总算少商手快将堂姊拉住了。 今日楼家婚仪宾客虽多,但热孝期间不好大肆饮酒作乐——玩闹不能玩闹,吃的喝的都冷冷淡淡的,除了与何楼两家交情十分深厚的人家,其余宾客观礼过后都告辞回家了。 而且,并非所有的男客都会带家眷,所以今晚留在偏厅宴饮的女眷就更少了,楼家便将女席摆到同一间厅堂里。上首设夫人们的食案,下首设立小女娘们的食案,以漫长的青竹薄纱屏风隔开前后。 女孩们看向少商的视线直接而不带修饰,或激愤,或嫉妒,或好奇……不一而足。王姈和楼缡照例坐在一起,看向少商的目光几乎要着火了,不过差别在前者怨毒后者激愤而已。 夫人们就含蓄多了,用审视的目光侧侧挑上几眼后迅速扭回头去,面上纷纷露出颇富深意的神情。 但不论年少还是年少,已婚还是未婚,女人的议论最后都终结于窃窃私语—— “凌不疑挑拣了这么多年,竟看上了这么……一位,也不过如此。” “十一郎是瞎了眼么,这女人才貌皆不闻达,我,我是不服气的!” “何止才貌不闻达,我还听说她粗鄙骄横,目不识丁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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