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种。最后她只能道,“行了,你回屋去歇着吧,我把随行的婢女庖厨还有伤员都留下了,你照看着些。” 如此忙忙碌碌直到天黑,霍不疑终于空下来找她。 晚风徐徐,高大英挺的青年一袭银丝织绣的月白常服,衣襟当风,身姿笔挺,轩然若湛,而少商刚从配料房出来,头发凌乱,额头沁汗,两袖高高缚起,身上还裹着乌漆嘛黑的围裙。 霍不疑轻笑一声,少商不悦:“你笑我模样狼狈么!新配好的火器可不分你用!” 霍不疑也不气恼,拉她在凉亭中坐下:“我没笑你狼狈,只是想起了那年在滑县郊外的猎屋中——那时你也是这般模样,系着襻膊,裹着围裙,身上乱糟糟的。” 少商想起来了,叹道:“如今想来,除了宫中岁月,我与你相见大多是狼狈不堪的。不是在桥底下干坏事,就是僵在马背上下不来,再不然就是呜呼哀哉等人来救。” 霍不疑微有惊异,而后笑道:“你觉得狼狈,我却觉得你那些样子挺讨人喜欢的。” 少商叹道:“真该让陛下听听你这话,当初他给你寻的亲事都错了。” 霍不疑哈哈一笑,把女孩揽入怀中,两人并肩而靠。 少商苦着脸:“要不我以后别出门了,怎么一出门就出事啊。” 霍不疑揉着她的头发,温柔道:“不会的,否极泰来,你前二十多年把该折腾的都折腾完了,以后就会顺风顺水,岁月安稳了。” 少商仰头看他,嫣然而笑:“你也是。你已经把一辈子要吃的苦都吃完了,以后再不会有苦难艰险了。” 月色清凉如纱,凉亭旁的水井轱辘少许晃动,发出咕隆咕隆的轻轻声响——制作火器最怕走水,是以少商选择的配料房就在这座有水井的庭院中。 霍不疑脱下外袍放在石桌上,走到水井旁卷起袖子,也不见他使用轱辘,单臂轻轻一挥一抖,便从水井中拎出一桶清水。他生的肩宽背挺,腰杆劲瘦,弯身时便如虹桥跨岭,沉稳亦是旖旎。少商看的有些出神,忽想将来她也能有这样一个俊美高大的儿子,人生多美好。 霍不疑不知她心中念头,从怀中掏出绢帕在清水中沾湿了,过来擦拭她脸颊上的尘污与汗水,娇嫩莹白的肌肤透着勃勃生气,好像刚从枝头萌出脑门的倔强花苞。他轻声道:“家母最爱亲手侍弄花木,每每弄的一脸泥污,阿父便为她擦拭。” 少商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,顺嘴道:“不如你叫我阿母吧。” 霍不疑手上一停,少商连忙摆手:“啊不不不不不!我不是讨你便宜,也不是对先人不敬,我累糊涂了说傻话呢。” 霍不疑眸光流转,静中带嗔。 少商见他不跟自己计较,赶紧跳开话题:“我听说你叫人凿来好些大石块,是何用处。” 霍不疑又去水桶中绞了一次绢帕,回来给她擦手:“做个简易的攻城锤。” 少商先是哦了一声,然后惊叫:“什什么,你要攻打那两座屋堡么,可三兄他们还没回来你怎么就知他们不妥,你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。” 霍不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,微笑道:“我能好端端的活到今天,靠的就是杞人忧天,有备无患。” 少商心头一动,看着他深褐色的眸子:“……你不是令尊,你不会遇到凌益那种人。” 霍不疑将绢帕叠的整齐方正,放在石桌一旁,淡淡道:“……我的确不是家父,凌益这种人但凡露出些端倪,我断不会容他活过三日。” 凌益贪生怕死并非毫无征兆,但霍翀始终相信他只是胆小,还不至于背信弃义;一方面固然是霍翀光明磊落,不肯轻易疑心别人,另一方面也是看在胞妹面上,总将妹婿往好处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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