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敬苍眼中惊喜又似有水光:“你的,不,敢问令尊如何称呼?” 岳欣然道:“先父讳峻,字险峰,号高崖,十余载前曾于江陵崖山立精舍授学。” 这二人俱是身子剧烈颤抖:“师尊、师尊……” 岳欣然心中一叹:“他三载前过世了。” 吴敬苍仿佛再也站不住一般,猛地扑倒在地,失声痛哭起来:“师尊!弟子竟没能再见您一面!” 大衍立在原地,眼眶渐渐发红,然后他猛地冲向吴敬苍,竭力拎起他吼道:“你这个混账!你这个混账!如果不是你!师尊定然可以看到我功成之日!” 吴敬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,听得这话,悲怒交加:“你那些歪门邪道!你对得起师父的教诲吗?!” 大衍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般,坐倒在地,然后掩面呜呜地开始哭了起来。 老头儿造的什么孽哟,看看教的这些问题儿童,岳欣然揉了揉额头:“打些水来,叫他们收拾一下吧。” 十余年前,岳峻罢官后曾在崖山开精舍讲学,他主张有教无类,不论学子是何出身,是何背景,都愿一一授学,那些无处求学的寒门学子蜂拥而至,崖山之下遍布草庐,人称“崖山学派”。 大约十年前,在“崖山学派”最为鼎盛之时,岳峻曾经向一众学子提出一个问题:如今天下初定,但许多贫苦者依旧食无果腹之餐、身无立锥之土,甚至纵观历朝历代,皆是如此,如何才能令他们得以安居乐业? 彼时,学子们苦思冥想后激辩七日七夜,始终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让大家都信服的答案。 最终,众学子齐向岳峻请教。 岳峻只一声叹息:“惭愧,我亦无万全之策。” 众学子震惊,岳峻曾智定江山、执宰天下,连他都没有办法,那这个问题真的能得到解决吗? 然而岳峻却说:“青出于蓝而应胜于蓝,我能传授诸位的迄今已尽。此一问,万望他年重逢,诸位能予岳某以答案。岳某办不到的,却相信在座诸位中,定有人能办到!” 一席话说完,在众学子震惊的眼光中,岳峻解散了崖山学派,关闭了精舍。 如果不是吴敬苍与大衍争辩中隐约提及,岳欣然都不知道他们原来也曾在崖山求学。 待二人抽抽噎噎在席前坐下时,岳欣然缓缓道:“取尽豪富所有,分予贫苦百姓……先不说此事办不办得到,吴先生,你想好怎么回答我先前那六个问题了吗?” 回想起岳欣然先前的灵魂拷问,吴敬苍抽泣都噎住了,然后他随即想到,难怪这般犀利,却原来是师父的独生爱女,索性光棍地认输了:“办不到,我认输,我的法子回答不了师尊当年的疑问。” 十年赌约,终于听到这家伙亲口承认办不到,大衍简直神清气爽。 吴敬苍却瞅他一眼,冷笑道:“我办不到,你那歪门邪道就办得到吗?整日里弄那些奇巧淫技丹药法宝,只想走终南捷径。哦,对了,当今天子青春鼎盛,你那些长生仙丹且用不上呢!” 大衍特别冷静地道:“所以我才剃度。如今魏京中皇家寺院香火旺盛,听闻圣下也会去祷祝祈福,自然就有机会劝谕进言,让圣下护估天下贫苦!” 这个脑回路……岳欣然都惊呆了。 岳欣然转头向阿郑道:“道观里的那些东西,你们都带回来了吗?” 阿郑恭敬地道:“禀六夫人,已经按照您的吩咐,原样不挪动地带回来了。” 阿郑一挥手,自有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抬了各种瓶瓶罐罐和诸多器械进来,岳欣然再三交待,这些东西可能会异常危险,绝不能轻易碰撞、翻倒,要尽量原样地轻轻搬运回来,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他们才从道观中带回来的原因。 看着这些东西,大衍不由十分感激朝岳欣然行了一礼,这么年多,攒下些家当容易么! 岳欣然看着这些已经有了研究仪器的雏形,再看着大衍身上的道袍、光光的脑门,不由深深牙疼:明明已经踩在科学技术的光明大道上,你为什么要奔着封建迷信的死胡同去呢??? 岳欣然吐了一口气,终于做了决定:“当年家父所提那个问题,在他临终之时,我曾尝试回答。” 吴敬苍与大衍情不自禁盯着她,岳欣然道:“我不敢说回答得一定对,但家父说,这是他目前听过的最好的答案了。” 然后,岳欣然起身,向他们二人郑重道:“不知道,二位可愿一试?” 第20章 只信岳欣然 半晌,吴敬苍回过神来,仰天且哭且笑:“这些年来,我东奔西走,当过谋士求过官职,得罪了多少世家豪族,又照应了几个贫苦百姓?……到得今日均富济贫终是不成……”他低沉语声终又激昂:“既是不成,另试一法又有何妨?” 吴敬苍是贫寒子弟出身,侥幸识得几个字已是非常不易,想读得诗书,纵是家中有两个钱可以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