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次的调令,却破天荒地在军中赢得一致拥护,不只因为三亭地方的政令清明,令兵士对家园格外放心,更因为随着这调令而来的,还有军中各类功勋嘉奖的具体措施,白纸黑字写作了军中的铁令,除了平日大大小小的荣誉、粮票奖励,斩狄寇一千可换疏勒天马亦赫然列于其上,足见统帅令出如山。 家中一旦无可担忧,全军上下又忽然一心,前程有了指望,便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亭州,孙府。 孙洵原本以为在镇北都护府那一役,自己满盘皆输、颜面尽失,更被家中这恶妇算计,已经是人生低得不能再低的低谷,但他万万没有想到,他还是太天真。 孙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你说什么?” 那幕僚板着脸,一字一句地道:“太爷的书信上就是这么写的,夫人已然升任雍安郡守,请老爷收拾好家中,不日便准备陪夫人赴任。” 雍安郡守,那是正五品的官职,与孙洵身上这簿曹从事的官职相当。 孙洵当即勃然大怒:“本官自己身有司职!什么陪她赴任!” 即使是对三亭那头可能起波澜密切关注的林绍云都有些目瞪口呆,这位司州大人……到底是何等手段,竟连孙之铭那样的人物都被她说服?!自己这出嫁的林氏女,说让自己出任郡守,竟当真成功了。 以林绍云的聪明,她原本对岳欣然的提议犹豫,是有多方权衡,她是出嫁女,看似姓林,其实微妙,再者,彼时岳欣然提议之时,在她看来,以陆膺夫妇年纪轻轻,确已经算得上是手段了不起,但也只是手握亭州城与丰安新郡,一旦她答应,难免有站队之嫌,她夹在孙林二氏之间,若镇北都护府不能给予援奥,真遇上什么事必定粉身碎骨。当时,岳欣然只叫她等等再看。 如今……如今,竟是孙之铭写信来,林绍云坐在原地,忽然就那年纪小上她许多的司州生出许多真正的敬佩来。 幕僚的嘴角却是掀起一个微妙的波澜,重复道:“请老爷收拾好家中,准备陪夫人赴任。” 一个已经失却了权势、有名无实的簿曹从事,也好拿出来说事?你自己多久没有碰过钱粮簿籍了,心里没点x数吗?那位岳司州现在没将你撤职,一来,不过是看在老爷的面子;二来……恐怕岳司州早对今日拔擢夫人之事胸有成竹,夫人正五品,其夫却只是白丁,只怕你面儿上更不好看! 幕僚只差没将这话说在明面上了,但那眼神中的暗示也已经非常明确。 以孙洵的能耐,若能完全读懂这暗示,也不至今日结局;但有一点,他是看得明白了,这幕僚是孙之铭的心腹,这封书信、这个口信都在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——他的父亲 ,前任工部尚书,在他与他从未放在眼中的正室间,竟明确地舍弃了他,而选择了一个女人!一个女人!!! 如此奇耻大辱,更在任何政治失败带来的挫折之上,孙洵一把夺过那信纸,怒吼道:“阿父人老糊涂,已经失心疯了!” 然后,他竟刷刷将那纸书信扯得粉碎。 林绍云却是一脸冷静看向幕僚:“阿翁可还有什么交待?” 这幕僚此时冷眼看这对夫妻,孙铭只顾气怒,林绍云却能冷静相询,高下立现,心中原本对家主这番决断的些许微词亦悉数抹消,他向林绍云行了一礼:“家主交待,岳大人不日归城,请您务必前往拜会,探听雍安之地对方的计议……届时雍安任上,夫人不必担忧,自会上下配合。” 雍安现任郡守,乃是孙之铭的门生,更兼孙氏经营多年,这话自有分量。 林绍云颔首,随即垂目沉思,然后一个身影在门外匆匆闪过,却是林绍云的贴身侍婢。 林绍云正自诧异,便借机退到房内,却见侍婢领来一个林家的嬷嬷,她看到林绍云便焦急地道:“三娘!太夫人听得此事,急得不成,连夜遣我来问,这到底是怎生回事!那岳司州失心疯了不成!三娘你已经是尊贵的官家夫人,怎可再去什么任上抛头露面!那司州自己有失妇德便罢了,怎还拉上了你……再者,孙家太爷叫姑爷同你赴任……将来你在孙家可怎么做人,此事可怎生收场是好!” 林绍云袖中的拳渐渐松开,她坐下来,视线在这嬷嬷面上一掠而过,对方口口声声为自己着想,一副焦急模样,可目光却始终不离自己,时刻不忘观望自己的反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