爬了起来。这楼虽不高,竟也没摔断他的腿。爬了一截,少年捂着眼睛站了起来,踉跄地走着,朝着一条小道走去。隐匿身姿之前,转过头,朝着窗户望了一眼。 朝云的眼睛睁得愈来愈大,不解地问:“你这是私放逃犯了吗?” 她真是不明白了。今日众多怪事,一件件堆起来,快要把她怪死了。 长卿擦着手,淡然地说:“你不是怕么。扔了,你就不怕了。” “……” “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?” “三…我姓李,排行第三。” “见过三娘子。” 李三娘。 有身份的人家。 姓李,排第三,这般年纪。 东京城里,只有一个。 长卿抱了个拳,只是他这个礼行得太晚。 朝云也回了他一个抱拳,问道:“郎君是?” ”三娘子叫我长卿便是了。“ “长卿?”朝云嚼了嚼这两个字,觉得好听。只是太秀气了点,不像他。 长卿却觉得朝云的抱拳礼有英气。 “三娘子受惊了,某送三娘子回府?” “不必了。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。” “州桥投西大街可不近,娘子走得回去?” “……”朝云看着长卿,面上又带了戒心。她可并未自报家门,怎的他会知道她住在哪里?仅凭一句姓李行三,他就知道了她的家世么? 长卿又道:“或者,某叫人去给李中丞送个信,叫中丞来接小娘子回去?” “……” 朝云嘴角抽了抽。 这人先是私放逃犯,如今又说出了他父亲的名号。这是要做什么?是他在威胁她,叫她不许乱说放走逃犯的事,因他已经知道她家住何方了吗? 毕竟这人放走西夏细作,说是因她害怕,她是不信的。若是担心她害怕,他大可把人拎走,回去交差不就行了。直接扔了下去,放任他逃走算是怎么回事?这样,还说是来追捕西夏细作的,叫她怎么相信? 朝云年纪不大,心智还是清楚的。 那么,他既然知道了她是当朝御史中丞的女儿,又为什么还敢这样说话? 长卿看出了朝云的心思,叹了口气。 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但他实有些话,觉得该说。 “赵元昊如此嚣张,官家一日日地忍下去,不肯派兵,迟早要惹出更大的祸事。” 他语气平和,听不出什么心思。 朝云却听得讶异。 这句话,是她之前说过的!之前那回和姐姐、姜五娘一同来了长庆楼,知道了元昊使者对官家不敬之事,怒而言之。他怎的会知道的? 同时想起来的,还有那日的风雨,那日的窗子,和关窗时,见到的他。 他是透过窗子听得得!朝云回过神来。 长卿问:“这是谁说的话,你还记得么?” 朝云看着他:“我说的。不想郎君竟有隔墙之耳。” 长卿笑了,用自己的玄衣,擦去匕首上的血。 锋利的刀光擦过布料,声音冷脆,如断丝缕。 “上回听小娘子所言,娘子不是盼着我大宋与元昊开战么?我放走那个细作,也是为了促使官家定定心。元昊反叛,此已无可争辩。然官家多有顾虑,迟迟不肯派兵弹压。放走个西夏细作,让官家知晓元昊之奸猾,知晓西夏势力已入我国都腹地,官家才能狠下心来。不然元昊那里,确要拖出是非了。” 朝云歪着头看他。 “娘子放心,那人已经重伤,身上也无刀兵,伤不了别人了,不过也轻易死不了。他活着,就是官家心头一根刺。刺得官家心痛了,这仗才能打起来。” 长卿说得诚恳,只是隐去了前事。如今的这少年重伤,是伤不了人了。可在他潜入长庆楼之前,已经杀了东京城三个无辜百姓。这状子告上去,告到开封府,报去官家那里,真真实实的死人,才是最刺痛官家的那刺。 在长卿原先的设想之中,这间的客人,便会是这西夏细作刺死的第四个无辜百姓。若是个朝官便更好,更能引起朝中轰动。可事情到这儿,却有了变数。 这雅间里的客人,没死。 不仅没死,推门见到的原来是她。 他见过她。 陌路人死了,他大抵不会太心疼。毕竟若是这仗不赶紧打起来,边关死的人会更多。可长卿心中想了想,若是推门见到地上躺着的,是断气了的这位小娘子,那他恐怕是要抱憾的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