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起默默把铅笔拿下来,站起身。 “把笔拿上来!” 苏起握着两支铅笔走到讲台上,抿着唇扫了眼全班同学,腼腆一笑,又朝老师讨好地笑了一下。 老师不为所动,说:“你刚在干什么?来,我把讲台给你,你表演给全班同学看。” 苏起抬头看了看老师,求饶地咧嘴笑。但老师表情严厉。 苏起没办法,红着脸慢慢把铅笔的橡皮擦头塞进两只鼻孔里,班上的同学们捂住嘴巴笑起来。 她瞥了眼梁水,他静静看着她。 她忽然有些忧伤,他怎么还不笑呢。他有那么难过吗? 老师:“刚才讲的话呢,讲给全班同学听。” 苏起抬起眼皮看了看老师,然后看看全班同学,她眼珠一转,忽然一叉腰,大声说:“你看我的象牙!” 一时间哄堂大笑,前排几个同学笑得捶桌子,直不起腰。 苏起盯着梁水,见他忽然也笑了,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不起腰,但笑出了白牙。 她一时间开心不已,也笑出大大的笑容,说:“我像不像一只大象!哞——” 班上同学笑得更厉害,起哄:“像!” 老师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厚脸皮,觉得再笑下去控制不住课堂了,说:“下去吧。” 苏起还不把铅笔拔下来,她想让梁水多笑一会儿,于是她昂着脑袋,带着两只“象牙”,迈着豪迈的步伐走下讲台。 路子灏和林声笑得不行,连李枫然都笑了。 她昂首挺胸回到座位上,刚坐下,梁水伸手拔掉她鼻子里的两支铅笔,说:“你像个憨包!” 苏起歪歪脑袋,说:“你才是憨包,憨包才天天苦瓜脸。” 梁水白了她一眼。 苏起却不生气,知道他已经好了。 小伙伴松了口气,林声送了袋咪咪虾条给他吃,李枫然给了他一袋鸡味圈,路子灏把刚买的灌篮高手给他看,他自己都还没看呢。 梁水在课上看着漫画,苏起则自由自在瞎涂鸦。她纳闷自己的涂鸦怎么总是不如林声画得好看。 一切好像恢复了寻常,像曾经平凡的每天一样,等放学了,他们又会叽叽喳喳吵着闹着,蹦着跳着一起回家。 下课铃响,终于放学。 大家收拾书包起身,苏起说:“我的钱攒够了,过会儿陪我去小卖部买娃娃。” 正说着,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路子深冲进教室。 大家都愣了一下。 路子灏问:“哥哥?你来干什……” “水子!”路子深目光找到梁水,道,“你爸爸走了,坐火车。你赶紧去火车站拦他!迟了就见不到了!” 苏起等人吓住了,还没反应过来,就听桌子椅子被带倒的乒乓乱响,下一秒,梁水背着书包的身影已消失在教室门口。 “水砸!”苏起、林声、李枫然、路子灏跟着追了出去。 梁水像疯了一样穿过走廊,冲下楼梯,跑出校园大门;四个小伙伴紧随其后,搅得校园一阵骚乱。 火车站跟小学隔着三条街,梁水在前头拼命奔跑,跑过没有红绿灯的交通秩序乱成一团的十字路口,跑过人潮汹涌的菜市场,幼儿园,跑过斑驳荒废的工厂墙角。 苏起和林声两个女孩子跑得面颊通红,快断气了,却咬牙撑着,追着梁水的步伐。 那个男孩子的衣衫在冬天的冷风里拉扯出凌乱的形状,他的头发张牙舞爪地飞着,他一直跑一直跑,一秒都不肯停下,仿佛在追一件他在这世上最珍贵最不可失去的东西。 火车的汽笛声撕扯着孩子们的神经。 梁水从车站院墙的破洞里钻进去,奔向站台。 火车站很小,很破,只有一条铁轨。那里停着一辆灰绿色的火车,火车头上冒着青烟。 他跳过砖头砂石遍地的荒地,踉跄着差点儿摔倒,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拼命跑向那辆启动的火车。 那孩子几乎耗尽了力气,可失去父亲的恐惧刺激着,他竟越跑越快,风一般冲向站台。 但来不及了,火车加速了。 一股撕裂的痛袭上心头,泪水瞬间湿透双眼, “爸爸!” 书包外套全跑掉了,他还在跑, 他凄厉地喊:“爸爸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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