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到病床边,挨着他睡下。 她侧身握紧他的手,想着晚上他要有动静,她能立刻醒来。但他一夜未动,次日天亮,护士进来换药,苏起醒来,才发现梁水早已经醒了。 他微侧着头望着窗子的方向。 白色窗帘拉着,冬日的阳光变得愈发朦胧。 护士换着药,苏起瞥见他左脚踝后血红的伤口。她握紧了他的手,但他没有反应。 等护士走了,苏起拉开窗帘,金色的稀薄的阳光铺满他的病床。他微微眯眼,垂了下眼睫。她的身影被笼在阳光里,有些不真实。 苏起回头看他。 梁水亦静静看着她。 她过来趴在床边:“脚还疼吗?” 他极轻地摇了下头。 苏起瞧他半刻,他脸色苍白,始终不说话,人很消沉颓废。她小声:“水砸,你在想什么?跟我说好不好?” 他看着虚空,说:“要是多休息一分钟,要是少跑十米,是不是,就躲过去了。” 苏起霎时心痛得像四分五裂掉。 他蹙着眉,闭上眼睛。 “会好起来的。”她轻声,话说出口,却也无力。 病房内陷入沉默。 过了不知多久,他说:“水。” 苏起给他倒了杯温水,一手拿着水杯,一手揽着他肩膀,将他搀抱起来。她力气很小,多半是靠他自己,梁水被她手臂环绕着,喝了半杯,一偏头。 苏起把他放躺下去,他落进枕头里,沉沉地喘了一口气,说:“苏七七。” “嗯。” 她等着。 安静。 他却什么也没说。 闭上的眼睫处竟有些濡湿。 她心如针扎:“水砸,不怕啊。我在呢。一直都在。都会过去的。真的。” 他不言语,别过头去又睡了。 到了七点多,护工送来营养早餐,苏起陪他和康提吃完饭。 等中午,他稍微来了点儿精神,坐了起来。苏起跑去楼下买了袋橘子,趴在床边给他剥橘子吃。 一个个黄澄澄的橘子,颜色鲜艳极了,小太阳一样。 梁水看着她,看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,笼了一层金色的光晕。她的脸颊白皙而绯红,被光线照射得几乎透明。唯独低垂的睫毛乌黑如鸦羽,细碎的流光在上头跳跃。 竟有一种不太真实的错觉,仿佛再也捞不住了。 他手指动了动,抬起摸了摸她的发,发上还带着阳光的温暖。 她把橘瓣上的丝络剥得干干净净,才递到他唇边。 梁水含进嘴里,橘汁清甜。 “好吃吗?” “嗯。” 苏起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瓣。她守着他,喂他吃完半个橘子,还要再喂,他偏了一下头,不吃了。 她便吃剩下的。 梁水目光盯在她脸上,问:“你考试完了?” “还没呢。” 昨天正好周六,而明天周一上午就有考试了。 梁水说:“我没事。你回去吧,等会儿买不到卧铺票了。” 苏起咬着最后一瓣橘子,涩道:“水砸,你别太难过了。” 话说出来,她都觉得这安慰很干瘪。 该说什么,说人生本就有坎坷意外?一条路走不通,换一条就行? 都是狗屁。 哪有那么容易? 若是容易,就不会有“执着”二字,亦不会有“不甘”“不服”了。 “没事。”梁水握了下她的手,说,“会过去的。” 苏起一怔,看住他,就听他接着说,“很多事情,就算你不肯接受,可不管怎样,时间都会从你身上碾过去的。” 一直就是如此。 所谓的痛苦,失望,悔恨,不甘,都熬不过时间的。 …… 傍晚,苏起坐火车回了北京。 周三下午考完高数,路子灏来了她学校,为着梁水的事。两人坐在食堂里讨论了半天,没有结果。 “李凡也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。他说,如果他的手指出了问题,再也不能弹钢琴,他根本不敢想象。”路子灏很苦闷,拿手撑着头,说,“谁都帮了不了的,安慰也没用。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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