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不想说话。” 宋兆峰很急切,“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,但是余乔,你务必听我讲完。” 她闭了闭眼,身体后仰,“你说——” 宋兆峰说:“我现在在香港,偶然间看到youtube热炒视频,内容是一位缉毒警遭挟持毒打,脸孔都很熟悉,你看了就知道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 “你等等,我发你工作邮箱。”他急迫地在已经编辑完成的邮件上按下发送键,他承认他卑鄙,但不破不立,大家都是成年人,他相信余乔懂得适时“绝望”。 余乔愣了三秒钟,忽然站起来,匆忙打开电脑,收取邮件,却要等五分钟下载时间。 她从来不知五分钟会这样长,长得令你经历十八般酷刑,浑身似火烧。 下载成功,她脑内空白,抖抖索索点开播放。 视频时间不长,只有八分钟。 缅北密林草木繁盛,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沭阳当中遗落,坠毁在滚烫的血滴上。 一群人在嬉笑围观,一个人在疯狂挥拳,一个人麻木不语,还有另一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。 即便他已经被拳头打得满脸是血,面目全非,她还是一眼认出他。 陈继川被朗坤击倒又爬起来,击倒又爬起来…… 周遭的缅甸人嬉笑鼓掌,用他们的语言喊着:“再来,再来!” 孟伟站在角落,年轻人的眼睛里透出老化的刻骨的恨。 山很美,水也很美。 陈继川就像一尊破碎的不倒翁,持续地执拗地重复着摔倒再站直的步骤。 终于朗坤等不下去,趁他跌倒在土坡上,一脚踩住他右肩,朝着他的左眼不断挥拳。 隔着屏幕与嘈杂的背景音,余乔能清晰地感受到拳头砸向皮肉的声音,闷响、余震、碎裂。 直至朗坤力竭,一手脚向后退两步,自己都站不稳。 他抓住陈继川的头发将他提起来,不耐烦地对着镜头说:“凑近点,拍他脸!” 镜头拉近,放大。 陈继川五官扭曲,左眼肿大像一块凸起的瘤。 “说,对着镜头说,说你们公安是狗。” 陈继川似乎在笑,透过他被残血揉成一团的脸,正努力地牵扯嘴角。 朗坤不耐烦,抓着他的脑袋前后晃。 对待畜生也不过如此。 “你他妈说不说?啊?说不说!” “我来。”孟伟沉着脸走过来,捏住嘴里的三五烟——它原本在陈继川的口袋里。 他说:“川哥,我以前特崇拜你,现在,特恨你。” 陈继川还是没出声,他被朗坤拽着头,把脸仰起来,对着孟伟。 孟伟不再多话,猛地吸一口烟,让烟火露出崭新的红焰,接下来利落地毫无差池地按在陈继川破碎的左眼上。 余乔听见惨烈的呼救声,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,割破她耳膜。 她一瞬间失聪,什么也听不见。 但她看见小曼哭泣的脸,还有视频里似乎永无止境的折磨。 她想抱着他,安慰他,告诉他什么也不用怕。 然而她却只能触摸冰冷的电脑屏幕,触不到他的痛苦与绝望。 她很痛,痛得几近崩溃。 朗坤一直在笑,孟伟始终阴沉。 朗坤说:“□□的公安,跟他们说,谁再干下去,谁他妈就跟你一个下场。” 孟伟接过缅甸人的柴刀,刀锋就抵在陈继川后颈,随时可能斩断他的脖子。 陈继川终于开口,他的声音很低,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 “我死?我死就死呗……反正我死了……”到这个时候,语调、表情还是吊儿郎当,他的性格没办法改了,注定一辈子都这样。 但到这时候拍摄忽然中断,视频只剩最后一秒,再然后已是满屏黑色。 余乔的身体仿佛被抽空,灰暗的情绪似鬼影,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死死将她缠住。 她深陷泥潭,无人能救。 她甚至希望这些痛苦来得更猛烈一些,急速将她湮灭,令她逃脱苦海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