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影里,那男人半躺半卧,一双眼眸正默默地望着她。她忽感心烦意乱,厌他如此看着自己的目光。 她迅速回脸,朝外而去。 熙儿伴她而出,命候在外殿的宫人服侍她去歇了。 这小少年立着,目送慕扶兰的身影离去,出神。 一个宫人端着药,匆匆而来。 他转身回到寝殿,从宫人手中接过药碗,一边搅拌,一边慢慢地吹气,等药汁稍凉了些,双手捧着,送到了谢长庚的面前,说:“父皇,你吃药了。” 谢长庚望着他,眼中含着隐隐的笑意。他端起来,几口喝了。 “药很苦吧?” 谢长庚微笑着摇了摇头:“不苦。” “父皇你好了些吗?” “好多了。” 熙儿将空碗递给一旁的宫人,命人全部出去了,望着卧于面前的谢长庚,朝他端端正正地下跪,叩首。 谢长庚有些诧异,又坐了起来,一手撑着床沿,俯身,伸出来另一只手,想扶起他。 “熙儿,好端端的,你怎的了?起来。” 熙儿叩首完毕,抬起脸,说道:“父皇,你为了能叫我在天下人的注目之下顺利做上太子,不顾自己安危。这是我欠你的,你当受之。” 谢长庚笑了,望着他的目光里,满是慈柔与欣慰。 他说:“无妨。父皇的伤自己有数。何况父皇命也硬,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。你起来吧。” 他说完,见这小少年不起身,还是那样跪在自己的床前,便道:“你怎的了?还有事?” 熙儿道:“父皇,我可以斗胆,问你一事吗?” 谢长庚颔首。 “父皇,你分明不是我的亲生父亲,却为何对我如此之好?不但在天下人面前认我为亲子,让我做太子,还要冒着性命之险,如期举行这典礼?” 谢长庚顿了一顿,慢慢地靠了回去。他避开了这小少年注视着自己的两道目光,低声道:“父皇很早以前便将你视若亲子。这个天下,父皇既得了手,日后不传给你,又传给谁?” 这小少年摇了摇头。 “父皇,一直以来,你对我这么好,是因为我的娘亲吧?” 谢长庚抬眼,再次看向这小少年。 他说:“父皇,我小时候不懂事,总是希望娘亲能与你好。这几年,我大了,才知道了,我的娘亲,她其实一直不喜欢父皇你,甚至,对父皇你的感情,是厌恶,乃至是恨。我不知道这是为何,但她一定有她的理由。娘亲那么善良的人,不会无缘无故地对父皇你这样。” “父皇,你可知道,我娘亲她为何要如此对你?” 谢长庚愣住了。 片刻之前那种因为睁眼便看到她伴睡在自己身侧,悄然而起的满足和愉悦之感,还来不及悄悄体味,便仿佛偷来的东西,在这一刻,被夺得一干二净,荡然无存。 他感到胸口突然被一块巨石砸中似的,阵阵发闷,闷得疼痛。 他看着这个跪在 自己面前的小少年。 烛火投在这孩子眉目俊美的面容上。这孩子的目光,朦朦胧胧,半明半暗。 “是父皇从前对不起你的娘亲……” 终于,他应道。 “父皇,你与我娘亲从前的事,熙儿不想多问。”这小少年继续说。“父皇你昏迷的时候,娘亲守在你的边上,我想,这是她感激父皇你对我好,除此,亦是因了娘亲她是医者,有仁爱之心。” “全都怪我,因为我说了一句想做王,她为了我,才来了皇宫。但是父皇,我知道您是不会强人所难的。” 这孩子朝着床上之人,再次叩首。 “熙儿知道方才的话,句句皆大不敬,但为娘亲,熙儿不得不说。倘若冒犯到了父皇,父皇您尽可以削去我的太子之位,我绝无半句怨言。” 谢长庚定定地望着这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