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怀朔扶住城墙,静静的沉思,道,“何缯还在李斛手中。” 当日李斛要南下的消息传来,萧怀猷命何缯前往采石渡戍守。可惜何缯军队未至,李斛便已渡过长江夺下了采石渡。何缯手下军队自投罗网,不成章法的抵抗之后,士卒离散,何缯本人则被俘虏。 何缯本就是萧怀猷的人,李斛将萧怀猷扶持为皇帝之后,何缯便也暧昧不明的成了李斛的人。 何满舵不解萧怀朔何以忽然提到这个人,只能点头道,“是。”他更关心的却是如意,“孔蔡此去的目的,想来必是南陵。南陵守备薄弱,是否该……” 萧怀朔摇了摇头,道,“南陵城池坚固,区区五千人马不成威胁。眼下最要紧的是趁势击败李斛,进逼建康。只要能夺下建康,孔蔡自然归降。不必担忧。” 何满舵迟疑不决,未能作答。 萧怀朔便道,“我知道你心中所向,但这也是舞阳公主的决意。” ——心中所忧虑之事果然发生,他又何尝不动摇?可是,他不能回救。他没有能两全的办法,他亦没有舍弃天下去保护如意周全的觉悟。如果注定必要舍弃一边,他所能做出的唯一正确的选择呼之欲出,又何必胡思乱想,陡然动摇心智? 他便清空思绪,只全力关注眼下之事,道,“召集诸将到我帐中议事——” 他手指几乎掐入掌心,面上却无动于衷。片刻后便只留背影给何满舵。 何满舵几番思忖,脑中忽就一响。他明白萧怀朔何以要提起何缯了——如意曾隐约向他提起过,鸠兹一带活跃的水贼,就是当日采石渡上溃败的散兵——那些人曾都是何缯的麾下。 ……南陵所需要面临的敌军也许并非只有孔蔡那五千人,还有盘踞在鸠兹的何缯旧部! 这些人看似不多,可既然他们选择在鸠兹安营扎寨,还能不被官军察觉,想必早已和当地百姓盘根错节——也许这些人本就是鸠兹出身。何缯确实曾是南陵一带的地主豪强。 若再算上这些……恐怕攻打南陵的军队,便要上万了。 何满舵只觉得脊背冰凉——南陵的城池和守军当真能抗拒如此多的军队吗?萧怀朔当真就如此冷漠绝情吗? 南陵,鸠兹。 绕过一道青山,走不多远,便是茫茫芦苇荡。河滩、洲渚和湖泊尽都淹没在芦苇、荻草之间,只偶尔过一道山坡,能自那坡顶望见芦苇之间的碧水。那水中斑鸠杂居,不知何处传来动静,鸠鸟便成群在水草中飞起,不多时复又隐没在水草中。 天地苍茫,不知前路。 顾景楼生性警戒,一路不由四望。终于忍不住对如意道,“此地若要设埋,简直防不胜防。若在秋冬,或者还能一把火烧干净了。如今水草丰茂的时候,还真是无可破解。” 如意道,“这片荒泽南北六十里,东西二十里。只中间有一片方圆不足五六里的土地被开垦作田庄,有百姓聚居。其余地方尽是星罗棋布的湖泊和……”她抬鞭一指,“水草。那田庄唤作何家庄,是从西、北两边到南陵的最近的通道。” 顾景楼沉思片刻,道,“你当真要去?若你先前所说属实,那何家庄是何缯的产业,鸠兹的水贼和他们同气连枝……你真觉着他们会听你废话?” 如意道,“不知道,但总得一试。” “试不成怎么办?” “跑呗。”如意道,“若跑不掉,就只好请你于千军之中取贼首了——你的功夫总不会是吹出来的吧?” 顾景楼,“我没吹牛,但你也别拿我当神仙啊!”他比了个射箭的手势,“再俊的功夫也一样乱刀砍死、乱箭射死!没听过双拳难敌四手吗?” 如意哈哈的笑起来,道,“那你就只好努力想想怎么帮着我用嘴皮子完成目标了。” 她竟没趁机调侃他可以逃走。顾景楼不觉便挺了挺胸,也跟着抿唇一笑。片刻后又觉着哪里不对头——他才是师兄!他才是男人!他才有功业啊!就算是报恩也罢,总之绝对不该是这种小跟班的感觉! 他心下略感不爽,道,“那就给你镇镇场子吧。” 如意只笑而不语。 ☆、84|第七十九章(上) 远望只见茫茫芦苇荡。曲折的乡间小路的前端几乎始终都隐没在两岸水草之间,却一路都未曾断绝。 他们沿路前行,渐渐的道路开阔起来。随着水泊和水草渐渐稀疏,大片大片的田地出现在视野中。时近晌午,田中尚有人劳作——麦子扬花抽穗的时候,最少不得灌溉。 田地的中央可望见隆起的坞壁,它拱卫的村落犹如海中一座小而坚固的岛屿,那“岛”中四角的高台上俱都有人在瞭望,坞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