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忍心,所以不看,但还是会给他们种下七夜白。 只凭这样可笑的不忍,他们又凭什么觉得他和翁拂那样的人不一样? 他和翁拂、白飞昙其实都是一样的,只是他用软弱来矫饰残忍。 “这是你第一次种下七夜白,对吧?”陈缘深轻声问少年。 少年点点头。 “疼吗?”陈缘深问,但他其实知道答案。 在过去的日日夜夜里,他从无数个和少年命运相似的药人身上得到答案。 “还好,就是偶尔觉得浑身发麻,毕竟是有花茎在经脉里生长嘛。”其实少年根本不知道七夜白的生长原理,只是从别的药人那里得到人云亦云的说法,“幸好,没有特别痛苦,死得也挺快的。” 陈缘深的身形颤抖了一下。 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少年这样满不在乎又洒脱,他见过无数在咒骂和绝望里死去的药人,还有更多行尸走肉。 “你还有亲人在找你吧?”他问少年。 少年愣住了,在那双已如死灰般的眼睛里又终于升起一点痛苦。 “那又怎么样呢?”少年说,“就让他们以为我在外面漂泊快活乐不思蜀好了,反正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在乎我。” 陈缘深想,当一个人这么说的时候,被提起的人是否真的在乎他或许不确定,可这个说话的人自己一定非常在乎对方。 他经不住去想那个可能在远方疯狂寻找少年的人,也许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修,也或许是个满脸焦躁的中年男人,寻遍碧落黄泉,也找不到这个被困在峰峦内的人。 这是一种很不妙的联想,陈缘深自己心里清楚,他不能太共情这些药人,哪怕他走进这道曜石门时本就打算解救他们,但帮助并不一定要共情。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怯懦,又有多容易痛苦,药人们的情绪和经历会把他整个人都压垮,最可悲的是他无能为力,除了痛苦之外,什么也得不到。 可认知和行为是两回事,即使陈缘深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去联想,那些影像也还是源源不断地从他脑海里冒出来,连带着很多年里他淡忘的、早已经死去的人一起,把他淹没。 陈缘深用力深吸一口气,“你——” 他还没说什么,少年忽然说,“陈先生,我是不是要开花了?” 少年的嘴巴忽然张得很大很大,几乎像是要把上下牙齿彻底分开一般,不亲眼见证的人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嘴竟然能张大到这种程度,像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渊。 在这黑洞洞的深渊里,花枝悠悠地伸了出来,细小的花苞还合拢着,可是没两个呼吸便慢慢绽放开来。 陈缘深又见到了月光。 皎洁的、冰冷的、美到眩目的月光。 从骨鲠和血肉里开出的花。 少年痛苦地身不由主,可眼睛也瞪大了,凝望着这片从他血肉里生出的清辉。 他的手颤抖着,慢慢地伸到少年的面前,像曾经做过千百次的那样,将那朵月光一样的花摘了下来。 少年口中的花枝慢慢收了回去,转眼消失了。 月光也消失,室内重新变得黯淡了,只剩下他掌心的花。 为了防止药人想不开自尽,他们给每个药人戴上了禁制,少年神容枯槁,表情痛苦,像是站不稳一般靠在墙壁上,可目光还落在陈缘深的手上,像是厌恨,又像是好奇——那种人见到奇异宝物时本能的好奇。 陈缘深攥着那朵花,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会儿。 下一瞬,他在少年惊愕的眼神里,如同很多年前、他刚刚接触七夜白、还怀有改良这种奇花的雄心壮志时那样,一把将那朵花塞进了少年的口中。 “走吧。”他说,“回家。” 少年几乎以为陈缘深是在说梦话,“回家?我怎么出去啊?” 陈缘深从怀里掏出一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