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懒,你是怡红院的大总管,管着我们这些小丫头,一年到头的我可没见你交代宝玉的什么活计给我做,宁可劳烦史大姑娘和宝姑娘,怎么就说使唤不动我了?没有活计给我,难道我舔着脸要求做活不成?我又不是闲得慌。再说我和宝玉说话,宝玉还没怎么着,哪有你说话的余地?” 袭人心内原有毛病,听晴雯一顿夹枪带棍,当着宝钗的面只觉脸上过不去,赶上去照着晴雯的脸道:“姑娘这是专门挑我的不是?我怎么得罪姑娘了?姑娘若实在容不得我,我这就收拾东西家去,单留姑娘一人服侍宝玉如何?” 晴雯往屋里踏进两步,放下帘子挽着衣袖,冷笑道:“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?难道我回宝玉一句话就是挑你的不是?还是我呛了宝玉一句就是挑你的不是?我可不敢说容不得三个字,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?敢做你的主?谁不知道将来我们都走了,能留下服侍二爷的也只你一个人,金尊玉贵,无人能比,谁叫你是太太的心腹耳报神呢?你鬼鬼祟祟做的那些事儿,打量我不知道?别叫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!” 听到这里,宝钗忙分解道:“一件小事罢了,怎么就说到这样容不容得的地步了?就是看着宝兄弟的面子,你们两个也该罢手了。宝兄弟,还不快过来劝劝她们,姨妈素日忙得很,闹到了姨妈跟前,谁都落不得一个好。” 宝玉已拢住衣襟,系好腰带,伸手从扇套里掏出一把扇子来打开扇了扇,闻声道:“由着她们罢,今儿尚可拌嘴,明儿连见面的时候都没有了。” 袭人听不得这句话,眼泪登时滚滚而下。 晴雯嗤笑一声,说道:“听着倒像是我仗势欺人似的,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些的心计!”说完,掀了帘子出去,径自出了怡红院,去园中闲逛。 剩下宝钗和宝玉、袭人三人在屋里,别的丫头如麝月秋纹等都不敢吱声,宝钗也觉得没意思,一面起身,一面对袭人道:“你记着我说的事儿,若是不得空去我那里,我就使唤莺儿给你送过来,好歹帮我一帮。” 袭人忙拭泪道:“当不起姑娘这些话,姑娘只管吩咐我就是,从前我手里活计忙不完,都是姑娘替我做的,我心里记着姑娘的好。” 宝钗一笑,又向宝玉告辞,由袭人送出怡红院。 袭人目送宝钗远走,回身进屋,见宝玉已解了腰带、脱了大衣裳,正坐在椅上自己脱靴子,忙开口道:“二爷才从外面进来,外面热得很,走了这么长的路,只怕里头的衣裳早湿了,仔细脱了衣裳晾汗,对身子不好,等过一时再脱换干净的衣裳。” 宝玉踢掉靴子,先前在贾政书房里心气十分不顺,回来又遇到这些糟心事,越发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,头也不抬地道:“你别管我,竟是管其他事要紧,我屋里的活计你若是做不完,就分些给麝月晴雯秋纹碧痕做,叫我穿戴宝姑娘做的活计是个什么意思?” 袭人一怔,不禁委屈异常,道:“二爷这是怪我了?” 宝玉眉头紧皱,道:“连句实话都不能说了?我屋里的事情都是你管着,下面二三十个大小丫头们,每日赌钱闲游,拌嘴打架,无所事事,连她们的月钱衣裳钗环都是你收着,你做不完的活计不交代她们却劳烦亲戚姑娘做,总是说不过去的一件事。” 想起自己从前连累了湘云,宝玉心里又痛又悔,湘云如今定的人家哪里比得上韩奇清俊出众?经历种种,他早猜出锦乡侯府隔那么久才借八字不合来退亲乃是幌子了。 若这件婚事当时结成,湘云不必远嫁,韩奇亦不必蹉跎。 可惜,悔之晚矣。 宝玉虽知非自己之过,自己从来没求湘云做过什么针线活儿,若不是那日被黛玉说破,自己仍以为是袭人找了外面会做活的女孩子,但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,每逢午夜梦回之际,总是想到湘云远行的悲伤,今日又见袭人和晴雯因活计起口角,自是不满。 综上所述,除了探春的活计,宝玉益发不敢穿戴宝钗做的东西了,近来穿戴的鞋袜荷包扇套时他都得打量再三,看是不是自己房里丫鬟的活计。 说话时,宝玉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里隐含一丝不满。 袭人心中一凛,不敢再说什么,唯有点头,诺诺称是,却在低头弯腰时,拿起宝玉的靴子放到一边,眼泪扑簌簌地落在靴子面上,晕染出一片来。 宝玉竟似没有看到,问麝月道:“四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