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婴回应似地无知觉的微弱的呀了一声。才十五岁的英子快乐地像大孩子那样笑起来,脸颊更红了,惊奇地说:“她听得懂我说她?” 张若华捧起红枣,一时凝视着英子,她笑了,刚想说什么,然后就听见钱孙氏说:“啊呀,我儿怎么哭起来了。” 她检查了所有,没有找到理由,看了一眼张若华这边,就很不高兴地喊说:“哦,原来还有一个赔钱货。女婴最招阴物,容易惊吓阳气,损害我儿,英子,你快把这赔钱货抱出去。” 但是今天见了这些新奇的新生命的英子,似乎被这孩子们的生命力,冲得胆子大了一些,竟然怯怯而又勇不可当的说:“太太,这不好,都是老爷的孩子。” 钱老爷听了,也有点犹疑:“夫人,这……” 钱孙氏被激怒了,她盯着英子,先是重重地,示威性地又带柔情的叫了一声:“英子!” 英子这个名字还是钱孙氏给年幼的英子取的。小时候每次钱孙氏这么喊,英子都会像被母亲喊一样顺从。 一向最怕钱孙氏这么喊她的英子,这次竟然不动作:她不能把这个小小的女婴抱到外面,外面有风呼呼的吹,而这个小孩子太柔弱了。 钱孙氏就看向钱老爷,重复了一遍:“老爷,女婴阴气重,冲撞阳气。”她示意似地举了举手里的男孩。 钱老爷这回反应过来了,那一丝的犹豫立刻抛到了脑后,为了儿子,连声地喊:“英子,快把这个女婴抱出去,抱出去!” 英子呆呆地重复一遍:“可是,老爷,这也是……” 看英子不肯实施,钱老爷就喊:“稳婆,稳婆,你来——” 张若华虚弱至极地躺在床上,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出生,不自知就被拿来当了对付自己姊妹的最好的武器。她觉得满嘴的黄莲味:不知道是被什么苦的。 但也许——是因为这个世道本身就是苦味的。 就在生完孩子后的第二个月,张若华身体养好一些,钱家决定要提前决定结束典妻,遣返张若华回夫家去。 钱老童生呢,一为心肝儿子的缘故,二为爱清奇眉眼的缘故,竟向钱孙氏提出来:他愿意再拿出一些钱,将张若华永远买下来。可是钱孙氏的回答是: “你老糊涂了,人家会留恋你这一个青春入土的老东西?” 钱老爷听到这句冷笑似的话,气了又气,还是忍着,笑说: “你想想心肝儿没有姆妈……” 钱孙氏看他一眼:“我不是他的姆妈么?” 钱老爷一时无话可说,只好转身了。 张若华倒是想多留几个月。不是她脸皮厚,爱什么钱老爷的一把肥肚子。而是她实在舍不得她的孩子。 只是钱孙氏这么说:“你已经让英子向着你了,你还想让谁投着你呢?老爷吗?你要脸,要么,多拿些钱走;要么,你就一分不要拿。你需知,这可真是令人气愤:当初,我们说好的,要生儿子。可你居然多生了个晦气的女儿。原本凭这个,我家大可一文不给的。所幸看在我心肝儿的份上,面子情得给你。” 张若华最后只得选择拿了多一点的钱,然后母女俩都立刻被赶回岑家村去。 对,母女。钱家不要那个女婴。他们认为这是多生的。这是个连地主家都不会留多余的女婴活着的时代。钱家自认已经足够仁慈,为了那女婴好歹留着钱家的一点血,还多给了张若华一些钱。 “叫一顶轿子送她去么?” 钱孙氏抱着男孩,说:“走罢。需知轿子如果是抬到那边,那轿钱就是那边付的,岑家又那里有钱呢?听说她的亲夫连饭也没得吃,她在我家吃得发白发胖,还是让她走回去,一路好瘦一瘦,免得她亲夫怀疑她在我家过得太好,而怀疑她留恋我家。何况路也不算远,坐轿子要一个下午,那行路约摸一天就够了——让她早点出发就是。” 钱老爷有子万事足,也觉得夫人说的很有道理,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