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娣铺床的时候,温寒站在后头看着她,看着宋承娣纤瘦的背影,她突然没由头地说了句:“我的外公外婆也对我很好。” 宋承娣停下动作,回头看了眼温寒,然后不明所以地“哦”了一声,回过头来继续铺床。 温寒嘴角扯出一味自嘲的笑容,她默默地将门关上了。 宋承娣感觉到温寒离她越来越近,身形一顿,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动作,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腰。 “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,”温寒突然离得她很近,在她耳边用气声说道,“只是你不记得了。” 这么近的距离让宋承娣感到非常的不自在,大脑也无暇顾及温寒到底说了什么,只是下意识问她什么时候的事,然后又像旁边移了点距离。 温寒却步步紧逼,也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,深深地看着她,那双充满魔力的眼眸,似乎要将她给吸进去,“四年前,趴在我家院墙上、偷听我练琴的那个女孩是你吧。” 宋承娣一怔,支起身子,缓缓偏头看向她,只听温寒继续说着:“你回家的车费都是我给的。” 宋承娣呼吸一滞,大脑中一段默默糊糊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隐隐浮出了水面。 那是十四岁的宋承娣非常平凡的一个下午,那时候她还在上学,晚自习一般翘了去打工赚钱,奶奶给她和宋慊留了不少钱,也只够供宋承娣读完高中,生活开支的钱还得她们自己赚,宋清明是不会出去挣钱的,他每天只会带不同的女人回家,对奶奶留给她们的这笔钱虎视眈眈。 她在一家黑酒吧打零工,因为是童工被老板拖欠了工资,她就喊了帮人把老板的家砸了,宋清明知道了,就把她拖到大街上扇耳光,衣服都被扯破了,露出光滑的肩膀,李寡妇和陈奶奶拉不住宋清明,他拿的不知道哪个女人留在家里的高跟鞋抽她,额角都被鞋跟抽破了,流出一道鲜血,宋慊紧紧抱着她,也挨了不少毒打。 宋清明打累了,把她一个人扔在街口,拽着宋慊回去,宋慊频频回头,却拗不过宋清明那只大手。 难得,那天她没哭。 她带着一身伤,游走在大街上,想了很多事,看看天,看看地,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伤,最后抬眼,是宝陵汽车站。 她不知道何时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,拿死死护在怀里的工资买了张通往京城的车票,五百二十八元,是她和宋慊一个月的生活费。 长途汽车开了很久,她第一次晕车了,全程只吃了一碗泡面,结果全吐出来了。 下了车,她随着人潮涌动漫无目的地走着,看着陌生的高楼大厦,新奇过后,是深深的迷茫。 京城太热闹太繁华了,到处都是车水马龙、人头攒动,她没有行李,没有钱,只有一个破了洞装着初三教材的灰色书包。 但京城没有蓝天,苍穹被厚厚的云层覆盖住了。富贵迷人眼,高楼大厦和西装革履压倒了她的自尊心。 她不会坐地铁,京城的公交也和宝陵的不一样,宋承娣第一次知道原来公交车可以有两层。 她随便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向何方的公交车,像投币箱里塞了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,带着洁白手套、穿着整洁工作服的售票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,“车票两元你不知道吗?” 宋承娣窘迫地愣在原地,一边卑微地道歉一边从书包里掏钱,司机皱着眉看着她的动作,摆了摆手让她进去,“行了,你进去吧,别挡到后面的人。” 她第一次如此无地自容,娘走的时候没有,宋清明把她拖到大街上打的时候也没有。在宝陵,公交车成人一元,学生五毛就行了。 她的头越来越低,最后选择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车站下了车。 车站走过去,有很多条巷子,是很有古韵的红砖碧瓦,墙身上有着精美的浮雕和镂空,是灰色的宝陵见不到的风景。 巷子里虽然人不多,却很有烟火气,有酒吧老板在唱民谣,有情侣在一起做陶胚。京城的巷子宝陵的巷子也是大相径庭。 她走进另外一条巷子,走了一会却发现走不进去了,因为巷子中间有人在看守,里面是住民区,是大名鼎鼎的四合院,有的院口还有穿着制服的人看守,宋承娣后来才知道那个叫警卫员。 所以她在原地徘徊了很久不敢过去,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还是很心虚,可她秉着来都来了不走一趟就亏了的思想大大方方地绕过去,可走到那几个警卫员面前还是不自主地弓起了身子,但他们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罢了。 她开始暗自后悔自己贻笑大方的行为和想法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