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却有种她随时都会溜走的错觉。 她静了片刻,继而顺着他手掌的方向抬头,面庞乖顺柔美,眼波流转,有说不出的媚意。 但神情却是冷漠的。 “遵旨。” 男人一夜未睡。 他手中握着那锦布,在榻上闭目沉思。 这是他今夜第三趟沐浴,却洗不掉鼻尖那似有若无的香气。待到夜色深似海,更鼓敲过五更,才听得柴扉再度开启,白日里伶俐少年一改家童装扮,将怀剑藏进束袖里,步伐轻得像猫。 “首……大人。” 赤鸫立在门外,他赫然睁眼,将脑海中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驱散,才清了清嗓子,说声进来。少年闪身进门,被他眼中血丝吓了一跳,却也不敢声张。 “回大人,我趁夜去了趟鬼市,宗门留在那里的线人有京城各家大族女儿的名册,身长、相貌、是否婚配都记录在案。但没有大人所说那般的……除了一个。” 他按住手里的锦布,开口时嗓音沙哑。 “谁。” “大梁的长公主。坐御赐椒壁车、佩金臂钏,身长五尺有余。且确是……从三品上。” 赤鸫的眼睛瞟着榻上的年轻公子,见那张平日里沉静如潭水的脸上,沉黑的眼里波涛翻涌。 “此番来长安,师父说,萧梁皇室的人,一个都不能放过。” 少年语调变得狠厉,那是经年累月的痛楚、日复一日在深夜磨刀所累积而成的杀意。 “我没忘。” 男人再开口时,语气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。 “那,杀不杀。” 少年看他:“若大人昨日当真被那公主轻……” 他咳嗽一声,抬眼扫过去,少年立即噤声。 “首座恕罪,是在下僭越。” “焉知此次不是对方的计策。”?男人把锦带收进袖笼里,垂首沉吟。 “若因被、咳,被轻慢了,就冲冠一怒血流五步,与匹夫之勇有何异。忘了师父下山前的教诲么?此次你我入世,是要拯救大梁苍生于暴虐之君,而不是要让大梁生灵涂炭。” 他点着膝盖,仿佛想起什么似地,凄然一笑。 “江南已成焦土,难不成江北也要蹈其覆辙么。” 少年肃穆,拱手行礼,又想起个事,抬头道: “对了,鬼市的线人还说……那长公主,不日便要成婚了。” 方才还安坐在榻上的男人立即起身,赤鸫没防备,被他冲霄而起的内力激得倒退几步,喊了声首座,对方才强压住心神。 “与谁成婚?” 他这话说出口,才晓得自己问得奇怪。 甚至,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。 只记得她泪掉在自己唇上、锦帐里浓重的异香,她按在他下腹的手,还有她那被他贯穿时猝不及防的一声。像某种珍贵却脆弱的鸟,振翅欲飞时,才晓得自己被拴住了脚踝。 怜悯?对迟早要死在他手下的仇家,他为何要怜悯。 “大梁唯一的异姓王、先东海王的小儿子,袭镇国公,元载。听闻那镇国公年少俊逸,东海王的封地又是大梁最富庶的地盘。想必皇帝是想借此举收服山东旧族,再将大梁的舆图扩上一扩。” 赤鸫骄傲于自己记得这一长串,背得很是流利,末了还添了句:“听闻元载对这门亲事也很是满意,婚期就定在三日后。” 他闭上了眼。 “她没拒绝么。” “谁?哦,大人说长公主?” 赤鸫眨眼。 “皇亲婚事乃是国事,长公主她……还能拒婚?” 皇城里,御榻上的帐幔放下来,轻缓地动着。 赤金狻猊香炉里升起袅袅的烟,将暖室里熏得尽是冷香。 皓白的臂膀从帐幔里掉出来,又被握住,收回去。金臂钏零零碎碎地响,过了许久,才不再动了。 萧寂将她拢在怀中,像握着一缕轻烟。她黑发披散,裹在层层华丽衣料里,那些衣料便如蛇蜕。 “孤方才与你说的,与镇国公元载成婚一事,你不愿意,是么。” “有何不愿。皇亲的婚事乃是国事。” 她声音很低,懒懒的,像钩子。他听了反倒心里更加空虚。 就像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回答。 “阿婵。” 他握住她下颌,强迫她侧过脸,以为如此就能看见她的眼神。但她垂着眼,浓密眼睫挡住了视线。在他面前她总是垂着眼,装做驯服。 但萧寂知道她这样子不过是伪装。 “妹妹。” 萧婵晓得他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