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过去,直到她感到身体在隐隐地发热,额上已生出一层薄汗。 简韶惊醒。 水已经凉了,可是她反而奇怪地感觉到热。她骤然意识到这种热是从腹腔传出的,源源不断流入她身体的每个角落。 好像是肚子里的小东西在“捣怪”—— 简韶把手掌放在了肚脐上,温热触觉贴在手心,软乎乎、暖烘烘。她笑起来,小声嘀咕:“这么晚了,怎么还没睡呢?” 大概也是感觉到她不是真正的抱怨,小东西动了动,又安安静静缩在她肚子里。 简韶忽而想,它也一定听到了白天他们说的话了吧?它这么聪明,肯定什么都知道。简韶的心头不免涌上浓浓的难过。 肚子里又开始发热,简韶从浴缸里出来,拍拍它,“好了好了,有地暖不冷的。” 它又开始释放冷意。 “错了错了,现在冬天呢!”她又赶忙喊道。 它交替着散发出不同的温度,简韶后知后觉,它似乎只是单纯在逗她。她不由地轻拍肚脐,佯怒,“干嘛呢!我可要生气了!” 她才是“母亲”,现在反倒需要它来哄她了。简韶的睫毛扫下一小片阴影,生出几分沮丧。 她抱着肚子,小声说:“宝宝,你说怎么办啊……” 简韶趴在大理石化妆台上,看着补光灯落下暖色调的柔光,像轻柔的抚慰。 胡思乱想之际,简韶忽而觉得叫它Q0113太生硬,叫宝宝也有点奇怪,她应该给它取个名字。 简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。 楼下传来关门声,简韶匆匆披了衣服,探出头看。只见隋恕步履匆匆,打开了电视回放。 他往常可没有补看新闻的习惯。 吊灯之下,隋恕倚在沙发里,慢慢地解下领带、解开袖扣,视线却长久地停留在屏幕之上。俯视的角度,简韶能看到他暴露在空气里的喉结。 未等新闻播完,他便拔掉了开关。画面闪一下,顿时变黑。 他拐进书房,隔着门,里面隐隐传出电话音。 简韶没有下楼。 通话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,里面再度变得安静,隋恕却并没有出来。 黑夜如未经打磨的磨石,钝重、深沉。厚厚的帘幕遮挡夜色,连同月光全部挡在窗外。 隋恕坐在桌前,身后高高的,是一幅装裱有玻璃框的墨宝,就像是祖父自上而下俯视着他。 镜面反衬出整肃、清峻的轮廓。 他起身,从柜子里取出戴琳琳赠送的那副画,上面画的是《资治通鉴》的典故,还用不甚美观的行书写着“王莽谦恭未篡时,一生真伪复谁知”, 隋恕记得,他的祖父隋平怀生前最讨厌的书,就是《资治通鉴》。 他淡淡地掠过这两句诗,并没有生气。他并不是会理会小女孩挑衅的人。 拉开抽屉,最底下有一张相片。是赵紫阳还未出事前与隋平怀的合照。 画面中,赵紫阳在左,隋平怀在右。隋平怀倾着身子,两腿并拢,像斜放的竹竿。他的下巴后缩着,极其谦恭地听着左首人的指示。 夜风吹开一点未掩紧的窗帘,掀起宣纸的一角,哗啦啦地作响。沉闷的气流昭示着雨意,天空没有星子,月亮像盲人的眼珠。 漫长的夜,似乎永远不会走到尽头。黎明很远,似乎总在临近的一步之前再度返回黑暗。 隋恕坐在阴影里,忽而发出了一道极为古怪的笑声。 ﹉ 感谢Wuiue、Mi?Manchi、安妮、去趣的珠珠~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