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不敬! 簪缨仰望着眼前气势陡变、傲岸嶒崚的身影,大开眼界,目光闪动。 那亲卫一点未迟疑,领命而去。杜掌柜嘬了下牙花子,斟酌着对簪缨道:“小娘子,太子殿下也带人来了……就等在行宫外,说是要接小娘子回宫。” 簪缨眸光炯然,转脸一拂袖摆,“太子啊,他的脚迈过行宫牌楼没有?” 杜掌柜结结实实愣在原地。 徐军师不防咳出一声,连卫觎也转过头看她。 杜掌柜喃喃:“没、没过,太子与御前总管等在一处。” 簪缨点点头。 其实她的语气,学是学不像的,和沥血沙场的战将相比,她的嗓音太轻柔了、她整个人都太轻柔了,在北地凶悍的头狼面前,只似江南杨柳岸边的一只蝉;只似穿透敌首的血染铁枪上,没有重量的一束红缨。 但就是这样个柔嫋的小女娘,脸上一丝玩色也无,字字说得分明:“告诉他,我出宫前在玉烛殿落了八口红木箱箧,让宫里尽快给我送来。” “还有,”簪缨道,“这十几年来唐记往宫里进献上贡了多少东西,杜伯伯有账册无有?劳烦您整理出一份单子,一并交给宫里的人带回去。” 这一世,她所失去的,唐家所失去的,一锱一铢,他们都别想赖掉。 第15章 簪缨说完这句话后,殿阶上所有人的视线一同投到她身上。 要知杜掌柜也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物,听了小女娘之言,他愣是愕然半晌,才不确定地问,“小女娘的意思是,要向宫里讨、讨还?” 他没敢说那个“债”字,心里早已经波澜起伏。 他完全没想到。 昨日闻听太子在小女娘的及笄宴上做出那等事,他气也气,怨也怨,等今早听说了太子被朝臣弹劾,解气也是真解气!杜防风当时就想,太子这是活该,他要想好,必须三番四请来给小娘子负荆请罪,做足诚意,还有宫里,也必须给出个说法,小娘子才有可能随太子回宫去。 若是小娘子不愿意,那么便一直在行宫住着,他也十分乐意服侍。 可听小娘子方才的意思,却是要和皇室算账了。 自古以来,何曾有敢与天家公然问债者?况且还是把从前送出手的东西,再让对方钉是钉铆是铆地吐出来。 这无异于一个大大的巴掌抡在皇室脸上,而且响亮,响得全天下都听得到。 小娘子这一步迈出去,便意味着彻底与皇室翻脸,再也不会回头了。 昨日事出仓促,杜掌柜一心只为了随女公子高兴,搬蕤园也好,上行宫也好,都是怎么遂意怎么来,他是到了此时此刻才猛然意识到:女公子她,从离宫开始,就真的没想过再回去! ——小娘子若在宫里过得不舒心,还不如不回去了。这样的念头,杜掌柜不是没想过,他是不敢想啊。 他有万千的私心,恨不得一双眼睛代东家守着护着小娘子,不让她受半分委屈。然而若为了自家私心,就让小娘子的身份从皇妃变作商籍女,便真是对小娘子好吗? 杜掌柜不知道。 他自己就是商贾,一点也不觉得商户如何低贱,可就像庄稼人总愿让儿孙读书举仕一样,不是做田舍郎可耻,而是登天子堂对于子孙的前途更好,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小娘子。 更重要的是,杜掌柜这些年虽进不得宫,也在关注着宫里的动向,知道小娘子心里是有太子殿下的,或者说,一直便只有太子殿下,这些年一心在宫里待嫁。 所以从昨天到今日,他不敢劝和也不敢劝分,辗转反侧,左右为难,就是怕伤了小娘子敏柔的内心。 毕竟十年前,他已经选错过一次了…… 杜掌柜不由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