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,在碧血斑驳的草地上浮漾起时聚时散的阴影。 炉具上特从襄樊带来的甘泉之水早已干了,茶亦冷了,卫觎透过簪缨发顶,凝视那盘棋,没有半分紧张担忧之色,心中默念:你当真是执白吗? 与此同时,簪缨反问:“谢府君,执的真是白子吗?” 谢韬背脊一瞬绷紧,在这句话后,他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弈手。 只听簪缨道:“我听说棋中有一种特别的玩法,便是棋子变色。再有优势的局面,只要近墨者黑,白子尽可变为黑子。 “府君说我输了,我却看盘上棋子皆可翻转,为我所用。” 此语大气魄! 谢二郎内心怦然一跳,怔视女子。 她的语气,不是威气霸气冷气杀气,唐子婴是世间绝色,认真说来,她的娇气媚气还多些。 可有一瞬间,他分明感觉到那层妍丽红妆之下,有一种砭骨的凌迫之感。 他忍不住道:“阿缨……” 簪缨起身,向谢韬叶袖而揖,“府君今日冒险来此,小女敬佩。但府君的目的,只是好奇我的应对吗?还是,想给自己一个被说服的机会?如今华夏分崩,旧京幅裂,摽末之功,正系于明公一身!您心知肚明,如何做才是对苍生最好的选择。我不敢说解万民于倒悬,但扬清激浊,举善弹违,绥宁四方,义不容辞。亦知府君重名,行事谨慎,在此愿向府君保证,待干戈止息,荆州刺史,还是荆州刺史。” 这算新朝之主向他许以重诺么?谢韬长笑一声 ,“我谢韬之原是为一州官而蝇营吗?” “那你以为她是为了一己虚名私利,才在此与你的刁难周旋吗?”卫觎上前去,轻轻抹了簪缨额角的汗。 “真少见你如此可着一人,连一句话也说不得……”谢韬一对上这个凶名在外的桀骜之子,就有些无奈。 这位风流刺史脸上绷着的那层疏离的面具,此时终于一笑消弥,目光重新投向与卫觎相携手的簪缨身上。 说来也奇,一站到卫觎的身边,这个一身气势的女孩子便被衬得娇巧起来。 谢韬眼中,簪缨是典型江南烟雨滋养出的姝丽容貌,柳眉桃眼,美入骨里,再怎么充势,也不像她母亲,眉眼间露不出风剑霜刃般的英气。 她身上没有雌雄莫辨的锋芒,而她也不故作飒爽英姿,她原原本本而来,不易装不扫眉,就以这一身娇姿丽色示人。 然后,以棋枰为沙场,六路强兵齐发,毋庸置疑地说服了他。 谢韬沉思几许,“我还有一个问题,来此之前,你何以自信我陈郡谢氏愿意助你,亲手毁去立身根基,灭尽南朝百年风流?” 簪缨道:“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,可会被吹散的风流,不是真风流!” 谢韬神色一变,长呵一口气。好一个不是真风流! 他怡步踱出亭外,眺望已经打扫干净战场的白水绿茵。 “谢某只当今日不曾来过。今日的疏漏,是我治下不严,竟出刺杀之事。无独有偶,以后若再有纰漏,也难免了……” 簪缨与卫觎蓦然对视一眼。 谢韬的言下之意,便是默认荆州会撤防借道,接下来他们想穿过江襄去做什么,他只当不知情。 成了。 簪缨面上看不出喜出望外的兴奋,只是一下子放下心中大石,向谢韬道谢一声。 目的达成,也无须虚情客套,卫觎直接当着谢韬的面传令:“告诉龙将军,不必再随行,带着他领出来的兵马,直发巴蜀。把蜀国给我打下来,蜀王府内亲眷,严加看管。” 簪缨加上一句,“不可伤害惊扰郗老太妃。” 谢止听得一脸神思古怪,敢情对方还真是兵强马足来赴会的,若今日父亲不答应,这队人马是否就剑指襄樊了? 原本大家心照不宣,你好歹遮掩一点,出了木兰陂再发令,我们也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如此昭昭不掩,是真不拿我们当盘菜啊。 谢韬笑着拍拍儿子肩膀,他是卫十六,能叫皇帝吃瘪,他认真起来,谁能从他手里讨到便宜。 只不过临别之际,谢韬犹豫一许,还是忍不住道一言: “妇德倾城,迷朱夺紫。古今从未有之。”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