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芙夏继续走。 越往前,越是幽静,气味也从草木的芳香变为血液的咸腥。 她看到了那只受伤的白虎,在它周围,是倒塌的建筑物。 它低促地呻吟,无助地等待救援。 阮芙夏拾了颗小石子向前投掷,那混沌的黑暗便骤然出现了一道裂缝。 裂痕状如蛛网,一路延伸至阮芙夏脚下,再到那藏果的松鼠,扑蝶的猎豹。 就好像一颗石子扔进湖心,引起的不是小小的涟漪,而是整片湖的塌陷。 顷刻间,地动山摇,丛林轻易毁灭了。 阮芙夏明白,这个哨兵内心极度倔强,哪怕明明要撑不住了,表面仍要装云淡风轻。 她向着那只虎走去。 那地上的坑,倒下的树,在她面前仿佛都不存在,阮芙夏每一脚都踩得稳当,丝毫不受干扰。 她来到白虎面前弯腰蹲下,轻轻抚摸它的伤口,银色的光似萤火散开,盈满了整片林。 坍塌的树木重生,建筑也恢复原样,他的精神世界焕然一新。 白虎感受到温暖的抚慰,不由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着阮芙夏的手心,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叫。 阮芙夏摸了摸它的头,对它旁边重修好的建筑感到好奇。 那是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子,带一个小院,门口用黑色的漆歪歪斜斜写着“真心孤儿院”五个字。 阮芙夏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几个字,她还没回忆起来,虎便兴奋地领她进去。 一进门,院里有十几个木头雕刻出的假人。阮芙夏大概知道他把自己的故居和重要的人都复刻了一份,存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。 驻守边境这么久,心里没存些念想才是不正常的事。 正这么思索着,阮芙夏忽地一怔,她看到了自己,也看到了她的爸爸妈妈,他们正和一个中年妇女笑着聊天。 再看白虎旁边的男孩,深处的记忆蓦然涌现出来。 藏在他精神图景里的秘密,就是这个孤儿院的男孩和女孩。 难怪。 无需窥探他的记忆,她一下想通了所有。 阮芙夏离开廖昭杭的精神图景,静静凝视着他。 廖昭杭不敢主动开口说话,他在她的不言中等待审判。她会否反感他变态的痴恋,嫌弃他低微的出身,认为他的接近是有所图谋。 他的头垂得很低。 连他自己都觉得,他太不够格喜欢她了,也不配奢求她。 维持不明不清的现状,他已经十分知足。 她始终不说话,廖昭杭猜测她是厌恶自己的,想开口道歉,却听见她问:“所以你来南境,是因为我吗?” 她没有问他卑劣的感情,也没有问他窘迫的过去,只是问他来南境的原因。 廖昭杭滞住。 滚了滚喉结,润了下干涩的嗓,可发出声音时还是低哑。他用难听的声音说:“是。” 然后,他带她去了一个地方。 南境的最东边,他为她的父母刻了一个石碑。 她父母的尸体早就被当年的异兽吃进肚里,他便跑去那座废墟城中挖了几株草木,栽种在南境,当做这就是他们。 阮芙夏看着面前的石碑和碑旁的小花笑了笑。 “是为了你……”廖昭杭低声说,“也是为了他们。” “他们是英雄。” 沙哑的声音被风吹散。 随即,他肩上一沉。 “借我靠下。”阮芙夏倚着他宽厚的肩膀低低道。 廖昭杭僵着身不动。 他们在轻柔的风声中伫立,在他们身边,白蛇紧紧缠绕虎身。 冷清萧条的南境里,安静的拥抱就能带来莫大幸福。 阮芙夏抱着廖昭杭缓了会儿情绪,他却从头到尾没有回抱她。 她能读出这个哨兵的小心翼翼,他的珍视,他无尽的爱意。 她被这种纯粹打动,忽然踮脚,贴了下他的唇角。 廖昭杭一瞬错愕,反应过来时,她已经往回走,留下一句很轻的“谢谢”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