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年前给你寄的钱,你怎么都拿出来了?你不是说要攒着当回家的路费吗?” 从秀峰山到江城,顺利的话要四天三晚,中间换火车、中巴、轮船几种交通工具,吃饭、住宿、交通都得花不少钱。 哪有知青不想回家?只是平时农场没有假,来去辛苦耗时。算起来如果没有十天的长假,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,根本没办法回家探亲。 陶南风摆摆手:“没关系,我再慢慢攒,先把路修好了再说。” 陈志路看着陶南风,忽然脸一红,从贴身口袋里又掏出十块钱:“那个,我这里还有一点儿。” 陈志路这人鬼精鬼精的,他父亲是氮肥厂采购科科长,油水挺足,对他这个小儿子也豪爽大方。他虽然花钱狠,但积蓄还是有一些的,拿三十块钱出来,并不难。 郭俊智微微一笑,秀气的脸庞上带着一丝腼腆:“我有钱,我也出五十吧。”郭妞可是舍得到山下打长途电话的人,岂能没有钱? 这么一凑,大家这才发现江城来的二十个知青中,有钱人有五个。 陶南风、郭俊智:50元; 乔亚东、陈志路:30元; 叶勤:20元; 其余知青有的五块,有的两块,最后合起来一数,竟然有两百零八块六毛! 大家欢喜地对乔亚东说:“班长,赶紧把这个钱给向场长,明天就去买炸药。” 乔亚东担心向北明天一早离开,便约着陈志路一起赶到南坡大队向家坪,将这笔钱交给向北:“向场长,这是我们知青捐出来的钱,给你买炸药。” 钞票用一块蓝白格子包着,有十元、五元、一元、五角……厚厚一迭子,这都是知青们的积蓄啊。向北看着这些钱半天没有说话,心中有巨浪翻腾。 眼前这些十几岁的少年,慷慨而热情,二十个人拿出这么多钱,绝对是倾尽所有。 想到他在农场三年,修路队队员们个个豪爽善良,穷得掉渣;罗宣抠搜、黄兴武斤斤计较、焦亮表里不一,却吃香的喝辣的。 原以为这世道就是这样:越有钱、越小气;越小气,越有钱。 偏偏这些江城知青打破了这条规则。 ——他们善良、慷慨、大方,有理想、有目标,这个世界若由他们当家做主,才有希望变得更加美好。 向北没有再推辞,抬手将钱收下。 火药许可证很快就办了下来,向北按照先前的计划,买回来四桶黑.火药,剩下的事情便是怎样炸石壁。 石壁高逾十丈,崖底只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。 站在崖底,抬头看着眼前巨大石壁,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这一堵灰色山墙。扑面而来的压迫感,就连野外作业经验丰富的老修路队队员们都有些发怵,双腿不自觉地发软,非得伸手撑住石壁方才站得稳。 死亡之路,修起来难度大啊。 杨先勇查看半天,问道:“这路怎么炸?” 向北以前在军队开山炸路,对火药并不陌生,仰望着石壁回答:“先钻孔,安好引线之后一起引爆。” 杨先勇继续问:“那怎么钻?钻多大孔径?需要放多大的火药量?” 向北大手一挥:“均匀分布吧,我先上去试试。”他将袖子向上挽了两圈,走到石壁前准备打孔。 “等一下。”陶南风拦住了他。 向北疑惑转头,正对上一双清澈似溪流的明眸。 陶南风的声音很有特色,仿佛秋风拂过低垂的小麦,音色饱满而低沉,又有点像轻轻拨动大提琴的弓弦,悠长、充满磁性。 自从经历那一场残酷的战斗,整个尖刀连只活下来自己和苗靖两个,向北便感觉自己的心就像一棵枯死的树,对什么都有些淡淡的。遇到这一批江城知青,他的心才慢慢活了过来。 不知道为什么,站在狭窄的小路,突然听到陶南风的话,再对上她那双会的眼睛,他感觉心中那棵枯死的树在春风吹拂之下泛出嫩芽,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摆。 向北眼睫微动,强行将内心的悸动压了下去:“怎么?” 陶南风弯腰从工具筐中取出一支铁钎、一柄手锤,目光沉稳地看向前方:“我来!”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