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栈,打理的窗明几净,但夏莳锦这个侯府千金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长大,深得侯爷和夫人溺爱,吃穿住行无一不讲究。纵是出门在外有许多地方不得不将就,但旁人用过的被褥碗盏,那是万万用不得的。 待水翠将簇新被褥铺好,转头看时,却见娘子已枕着手臂趴在了书案上,长发柔柔扫在后腰,一丝不动。 她上前确认,见夏莳锦轻阖着双眼,纤密的睫羽在眼睑下投落两道淡淡弧影,随着清浅匀停的呼吸有节律的微颤。 果真是睡着了…… 小娘子睡得香甜,水翠不忍唤醒,可又担心着凉,转身去取了件斗篷给夏莳锦披上。动作间有什么东西飘落,水翠俯身捡起,才发现竟是那张契书。 “兹因蝗祸天灾令杞县粮荒,朝廷赈济迟迟未到,饿殍枕藉,民不聊生,实出无奈,愿将吾妻莳锦出让,以换得米粮二百石……” 日影西倾,自窗棂斜斜铺入,轻纱一般笼在夏莳锦熟睡的侧脸上。乌发下的一段细颈与雪等色,有着说不出的脆弱与美好。 水翠瞧着一径出神,之后却是无声低叹。 暖玉春水精养出来的人儿,侯爷和夫人视若明珠,可在那个贺畜生眼里就值区区二百石米粮。 想当初娘子放着东宫女主子不做,车马劳顿,千里投奔他一小小县令,何苦来哉?本就是求一份太平罢了,谁知小小杞县竟比那东宫还险恶! 什么良人,那是良心喂了狗的人! 第7章 回京 水翠忍不住替自家娘子抱屈,想着想着眼眶子里便蓄了泪,生怕娘子醒来看出,便匆匆拭去,出门去净面。 夏莳锦睡得依旧沉稳,对此全然无知,可后来那个纠缠她多时的梦魇还是如约而至了。 若仅仅是梦倒也罢了,偏偏那是一个多月前真真切切发生过的,在她心里烙了印记,她越是想忘,它越是在梦里一遍一遍的迫她回忆…… 那日她被一杯茶迷晕后,再醒来便是身处一顶落停的轿子中。外头的打斗声极大,她大抵就是被这声音提前吵醒的。 原本她想撩开轿帘看看外头情形,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反绑着。一股冷意顿时由脚心窜至头顶。尽管她不敢置信,可现实摆在眼前,她猜自己大抵是被贺良卿给卖了。 所幸随贺良卿出门时,她小声交待水翠带上几个护院暗中护送他们。那时她想的只是此地灾民遍地,难保不会有人恨官府不作为,而对贺良卿不利。 想不到回护贺良卿之举,却是护到了自己身上。此时外面的打斗声,应当就是护院发现她中招后,急忙通知其它人来施救。 后来水翠和阿露掀开轿帘将她解绑救出,在一众护卫的掩护下逃出那间院子,之后迎面撞上闻声急急赶来的男人,正是掌着近百仓囷的巨贾曹富贵。 如此,她便明白了,贺良卿答应曹富贵的那个“条件”,就是她呀。 果不其然,曹富贵眼看前来救人的个个身手了得,自己手下却落于下风,便打算以理服人。他拿出来两张凭证,一张是夏莳锦的身契,一张是贺良卿的典妻书。 而后恬不知耻的劝道:“莳娘子,你如今已是我曹富贵的妾室,既成了一家人,何必如此大动干戈?岂不是叫外人笑话。” 夏莳锦恼羞成怒,上前便给了那曹富贵一记耳光!水翠和阿露则趁机夺下那两张契书,一并将夏莳锦护住。 侯府的护院也在此时摆脱了打手赶上来,将夏莳锦团团护住。曹富贵生挨了一巴掌,却无力还回,气得跺脚,捂着脸大喊:“报官!报官!这还有没有王法了!哪家小妾敢打自家老爷?!” 有一瞬间夏莳锦是当真想随他去堂上对质,不是与这曹富贵,而是与那高坐官椅上的贺良卿。可稍一琢磨,便知如此有可能牵累了整个安逸侯府的声名,划不来。 最后她只叫大家撤出,连夜离开这是非之地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