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过我吧……我是你血脉相连的大哥啊……”荔晋之几乎是含着眼泪哀求道。 “我的双生姊妹,因为恐惧和羞耻,直到血流而尽也不敢出声求救。”荔知轻声说。 那一夜,她永远无法从记忆里抹去的雷雨夜。 雷声震耳欲聋。 好像永不停歇的大雨从屋檐上如注倾泄而下。 她的双生姊妹,在绝望中死不瞑目。 “她才十三岁……就死于流产导致的大出血。”她轻声说,“你把她推向那里的时候,有想过她是你血脉相连的妹妹吗” 无边的恐惧像蛇一样攀附上荔晋之的身体。 他所感受到的恐惧,已经和脖子上的匕首无关了。 所有一切,真正恐惧的源头,是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少女。 “你……难不成你要……” 荔知看着他,用微笑肯定了他的猜测。 “我要天下皆知,皇位上坐的是个行若狗彘,沐猴而冠的邪魔。” “我要谢慎从死无葬身之地,我要他千秋万代的美梦永远破灭,我要他知道——” “天若不除,我必除之。” 眼前这个让他魂飞魄散的荔知,除了外表,已经和他记忆那个愚孝愚善的妹妹大相径庭了。 少女像是触及内心最柔软的地方,神色前所未有温柔。 “每穿一颗贝壳,我都燃香祈福九万次。” 幽冥之中,传来她灵魂另一半的低语。 不属于她的娴静表情占据少女的面孔。从窗纱下逃出的残光,似乎也怕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在她脸上左右躲闪。 一种奇特的明快笑意在窗纱朦胧的光线下出现,她轻声而坚定的道: “我要青史留名,母仪天下。我要百年之后,众人提起荔氏之女荔知,只有颂声天下,敬赞德美。” 在这逼仄的马车之中,荔晋之感觉世界旋转不已,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。 他肝胆俱碎道: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 荔晋之充满血丝的眼睛在一瞬间暴突,他死死盯着荔知,喉咙里咔咔作响,但再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。 荔知放在他头顶的手,握着一根没入头颅的银针,搅碎他最后的话语。 荔晋之的身体像绷到极致的弦,突然松懈下来。 他的眼睛大睁着,再也合不上了。 那枚银针被荔知收入木簪,随后她又将木簪若无其事地戴回头上。 片刻后,车中响起了荔知慌张的呼喊声。 马车夫赶紧停下车来查看。 他推开紧闭的木门,伸手摸了摸躺在竹席上的荔晋之的鼻息后,一脸遗憾地看着荔知: “……重伤不治,已经走了。” 少女泛红眼眶中的泪,霎时流了出来。 “大哥……” 荔知俯下身,抱着荔晋之的尸身无声抽泣起来。 即便是再铁石心肠之人,都不禁感到动容。 车夫同情荔知遭遇,没有催促她,只是站在一旁等待她心情平息。 很快,马车附近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,车夫不嫌麻烦地向每一个询问的人解释他所知道的事情缘由,得知少女曾是二品京官的女儿,如今不计前嫌地护送陷害自己的兄长回家,人们看向荔知的眼神都是同情和钦佩的。 他们管中窥豹拼凑着真相,永远也看不到真正的事实。 亦或者像她一样,等到明白真相的那一天,已经太久太迟。 只留下一道永远溃烂的伤口,在肺腑中日夜疼痛。 第36章 [新增] 荔知将荔晋之的尸身送回他的披甲主人那里, 后者听闻荔晋之惹怒了都护府,毫不犹豫地就他的尸身扔去了野外喂狗。 她独自一人坐着马车回到都护府,等待她的是扶风院里神情冷硬的鲁从阮。 荔知看出他心情不悦,而且这不悦极有可能和她有关, 遂低眉顺眼地走到他面前行礼请安, 禀告荔晋之在路上暴毙一事。 鲁从阮对荔晋之的死并不关心,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牢牢钉在荔知身上。 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