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扫干净的马厩里干燥阴凉, 除了她和谢兰胥二人,只有眼睛乌黑明亮, 睫毛纤长的温顺马匹,比起其他总是充满勾心斗角和刀光剑影的地方, 这里祥和得就像一个独立在外的秘境。 他们从红日西沉一直等到夜幕笼垂, 繁星高照, 母马在马厩里烦躁地踱步,却始终不见生产的迹象。 谢兰胥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, 却没看她一眼,若无其事地望着马厩里的罗刹马。 荔知在他的肩上闭上眼小憩,竟然真的混混沌沌睡了过去。 半梦半醒的时候,她被一声长啸惊醒。 母马从铺满干草的地上起身, 将两条腿都已经露在外边的小马驹连带着包裹它的胎衣, 一起用力抖落出来。 随着母马的动作,连接着母子的胎衣也被撕裂。小马驹躺在干草上, 虚弱地嘶声。它的眼睛已经睁开, 那是一双和所有马驹一样, 纯真无邪的明亮大眼。 母马走上前去, 仔细地嗅闻小马的味道,小马则用好奇的双眼,初次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。 荔知转过头,看见谢兰胥看得目不转睛。 大多数时候,谢兰胥露在脸上的表情都是虚假的,特意展示出来的。但偶尔,他也会因为惊诧而忘记带上掩饰的面具。 就好比现在,荔知从他脸上能够读出一种对生命的惊讶。 荔知也是第一次观看接生,尽管是马匹的接生。但她同样也大受震撼。亲手照料这匹怀孕的母马一年,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要孕育一条新生命如何不易。 谢兰胥应该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新生命的降生。 不同于大多数动物,母马一次通常只会诞下一只小马驹。这一点和人类似。但小马刚出生就能站立,数个时辰后便能奔跑,这一点又和人截然不同。 “它在做什么” 谢兰胥的问话让荔知回过神来。 马厩里,母马正在不断用头去拱地上的小马驹,眼看小马驹挣扎着几次试图起身均告失败,母马甚至在一旁焦急地跺起了脚。 “小马站不起来,母马正在鼓励它。”荔知解释道。 “如果它还是站不起来呢” “站不起来,就是先天不足。在野外很快就会被猛兽扑杀,在马场……”荔知顿了顿,“会被管事杀掉吃肉。” “真可怜。”谢兰胥幽叹。 他站了起来,袖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小刀。 “殿下” 谢兰胥走进马厩,蹲在小马驹身旁,举起了小刀。 当荔知明白他的意图,失声叫道:“殿下!” 刀锋在小马驹上方堪堪停下。 “殿下——”隔着一道半开的栅栏门,荔知在半人高的马房外难以置信地看着房内的谢兰胥,“你在做什么” “我在救它。”谢兰胥神色平静地回应她的目光。 “杀它,怎么是救它” “免除它的痛苦,不算救它吗”谢兰胥反问。 荔知哑口无言。 她看着那双好似永远不会掀起波澜的沉静瞳孔,半晌后,缓缓道: “若我在受郑恭鞭挞时,殿下就先一步杀了我……殿下可觉得,这算是救了我” 她的回答,让谢兰胥陷入沉思。 荔知不知道丧失痛觉,是否会连心的一部分功能都丧失了。 温柔和怜悯产生于将心比心,一颗不知道何为痛苦的心,要如何体谅他人的痛苦 荔知在他身边蹲下,试探着握着谢兰胥半空握刀的手。 “我相信这匹小马驹会像那时的我一样挺过来……殿下可愿陪我一起稍等片刻” 谢兰胥看着她,露出思考表情,片刻后,放下了握刀的手。 “也好。” 荔知近距离守候在小马身旁,屏息凝神地盼望着小马驹赶紧站起来。 母马也不断嗅闻小马鼓励。 终于,小马用四条仍僵硬的马腿,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。 荔知下意识紧紧握住手中的手,像是感觉到她的紧张和期待,那只手也紧紧回握过来。 小马站起没一会又摔倒,摔倒了又顽强地挣扎起身,几次后,终于习惯了四肢的使用,在小小的马房里欢快奔跑起来。 “殿下!”荔知满心喜悦地看向谢兰胥。 在荔知的鼓动下,谢兰胥伸手抚摸湿漉漉的小马。温顺的母马见到孩子没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