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。 高善如一截枯木头,面无表情地侍立在内殿门前。殿内诸多宫人也如他一般眼观鼻鼻观心, 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。 皇家父子之间的争吵源源不断从内殿传出。 “早在荔乔年被抄家的时候, 儿臣就向父皇求娶过荔家双生女中的长女。父皇明知儿臣对荔知有意,却还是严词拒绝了儿臣, 不仅如此, 还在今日当着儿臣的面, 将荔知指给琅琊郡王!” “那是因为朕自有打算。” “父皇自有的打算,从来没有考虑过儿臣的心情——” “朕就是考虑着你, 所以才将荔知指给琅琊郡王!” 谢慎从背着手站在御书房里,神色不耐: “一个罪臣之女, 也值得你们争来争去娶了荔知, 对你毫无好处, 只有琅琊郡王娶了荔知,你才可高枕无忧!” 谢凤韶凄惨一笑:“究竟是儿臣高枕无忧, 还是父皇高枕无忧” “为了一个罪臣之女,你便乱了方寸,口出狂言。看看你如今的样子!可笑至极!”谢慎从呵斥道,“日后你位高权重, 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大选即将召开, 朕和你的母妃定然会为你选几个家世性情样样出众的女子。你是朕最器重的孩子,眼光就应放长远一些, 琅琊郡王心思深沉, 绝非他父亲可比, 若是再娶得一个高门贵女, 日后岂还有你的事情!” 谢凤韶红了眼眶:“……儿臣宁愿没有儿臣的事情。” “胡说八道!”谢慎从勃然大怒。 殿外呼啦啦跪了一片,殿内的谢凤韶仍倔强地昂着头,用泪眼对抗着眼前的九五之尊。 “朕是太宠你了!导致你如今无法无天!”谢慎从怒声道,“从今日起,凤王在瑶华宫闭门思过一月,任何人不许探望!” 高善这时才像一阵风那样无声无息地吹进了内殿。 他躬着腰,垂着苍白的脸,对谢凤韶说: “……请吧,凤王。” 谢凤韶看了一眼暴怒的帝王,咬牙转身离开。 凤王走出紫微宫,谢慎从怅然若失地坐在榻上。 这些个儿子里面,他最喜欢的就是谢凤韶。 凤王赤诚,聪慧,意气风发,坦坦荡荡。是他希望自己成为的模样。 小的时候,他在街上走街串巷,最羡慕的便是这样的公子哥。 他时常做着梦,幻想自己也是某个高门阔府里面的少爷,出生便锦衣华服,下人簇拥。私塾里备齐六艺师傅,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。 不像他,躲在私塾外的茅草堆里偷听,也会被里面的孩子扔石子,追出来殴打。 这些个儿子里面,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身为嫡长子的谢松照。 他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,总是以圣人面貌规劝着他。 珠玉在侧,觉我形秽。 然后呢 他是大燕的帝王,天下的主人,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。 他不允许有人使他显得丑陋。 他相信自己并不丑陋,只是某些人,太过干净了。 这样的人可以远远地出现在任何地方,他会像其他人一样诚心夸赞,但不能出现在他的身边,不能出现在他的眼前。 如果出现,他就想要摔碎他。 哪怕是他自己的儿子。 没什么关系,因为他还有很多儿子。但他只有一个自己。 自己的快活,甚过天下人的快活,因为他是真龙天子,九五之尊。只有他快活了,才能让天下百姓快活。 谢慎从这么深信着。 他想到什么,忽然起身。走到收藏自己画作的莲纹春瓶前,连抽了几卷画轴,才找到想找的那一幅画。 画中是少女的裸背,她翘着脚,脚踝上戴着金色的小铃铛,黑色的长发蜿蜒如河流,静静淌过她洁白的背。两片小巧的肩胛骨,像是蝴蝶振开的翅膀。她回头看来,神色似喜似悲。 如果她还活着…… 谢慎从不禁冒出一个念头。 如果她还活着……想必他会比今日,更加快活吧 …… 白皙的双足,握在谢兰胥手中。 他取下她脚上的铃铛,用一块干净的汗巾反复擦拭她双脚上沾染的尘埃。 谢兰胥擦净她的双足,将脸贴向她的脚背,轻轻摩挲着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