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景隆帝依然看笑了。他戳着其中有些出格的字眼,对蓝喜吩咐:“回头交代诵读太监,这些地方别照实念,具体该怎么措辞,你叫司礼监拟个条陈给朕瞧瞧。” 蓝喜看了,抿嘴笑着应承了,又听皇帝摇头点评一句:“还以为外放历练,能慢慢稳重起来,不想还是皮得很,没规没矩。” 这哪是责詈哟!蓝喜心领神会地接口:“苏御史年少有为,这股皮劲儿是生气,是真性情,难能可贵啊皇爷!” 皇帝问:“那边下雪了罢。” 蓝喜道:“算算节令,也差不多了。” “去挑些冬日合用的衣被器具,让驿站加急送去。” “是,奴婢这便去内库挑选上好的。” “还有,奏折中提到的金铜信符,可以开始画样、定样、铸制了,等到朝堂上议来议去,还不知要拖多久。” “是,奴婢这就密发工部。” 于是,奉天殿上的这场殿议,还没开始,结果就已然注定。 诵读太监的声音清亮高亢,余音在金銮殿内回荡: “……其六,茶马交易立金牌之制,起巡禁之官,严私贩之禁。” “……其七,整顿各边卫所军纪,稽考操骑官员。” “……其八,整饬灵州盐课,降低盐价,专款入库,严打走私。” 整整八条方案,涉及吏、兵、户、工四部,涵盖了马政改革的方方面面,将沉积已久的弊病逐一对症下药。哪怕是在阅尽千帆的两朝老臣、吏部尚书李乘风的眼中,也算是难得的兼具了大局观与可实施性的良政。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,这个架子一旦搭起来,走上正轨,即使没有苏晏的亲力亲为,只要接任的马政官员按照这个模式坚持运行下去,我朝战马储备量将达到新的高峰。山西、辽东等各地照例改革,那么不出十年,官牧战马足够装备五十万骑兵大军。 国之大利啊! “这小子……”李乘风拈须感慨,“这小子……” 诨号“稀泥阁老”的谢时燕也忍不住捧场:“怎么‘千里驹’尽是你李阁老的门生?” 李乘风目有得色,板脸道:“胡扯,老夫可没有教过这么狡狯的学生。” 谢时燕笑道:“他是卓祭酒的学生,可不就是李阁老的徒孙么?你这分明是炫耀,炫耀,哈哈哈。” 另外两名次辅焦阳与王千禾心里很是不爽,但对此也无话可说,只能在背后酸溜溜说:“此子爱突发奇想,不循正道,总有一天要翻船,走着瞧。” 他们与首辅李乘风本就是两个文官派系,且在天工院创办一事上,已经看这新进太快的小子很不顺眼,加上又得知太后因为卫氏之故对苏晏恨意难平,自然倾向性很是明显。 只碍着皇帝的明确表态支持,不好多泼冷水。二人心想把苏晏这小子外放个十年八载,人走茶凉,哪怕再回朝,也没他的立足之地了。 远在千里的苏晏,不知内阁四位大学士对他的态度泾渭分明,眼瞅着任务进展顺利,这入冬后一天天的天寒地冻风冷,不行,老子不遭这个野罪,要向皇爷申请回京过年。 申请报告还没打,瓦剌那边就出事了。 第132章 他绝对不能死 “阿勒坦……死了?” 苏晏脸色震惊,一页御笔亲书的密谕从指间飘落于地。 他向后趔趄半步,随侍的荆红追立刻伸手扶住。 “苏大人?”接到六百里急递,前来传谕的褚渊关切地叫道。 苏晏抬起手指制止了对方,顺势坐在圈椅上,喃喃:“别说话,我得清一清脑子,让我想想……” 他用一只手掌覆住眉眼,拇指与其余四指扣住两边太阳穴,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慢慢梳理思路—— 阿勒坦被飞针所伤,身中奇毒“边城雪”。 按照严城雪的说法,这毒烈性无比,中毒者本该在两刻钟内身亡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