莹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。 雪衣哦了一声,没敢反驳,从崔珩手中接了线香,规规矩矩地叩拜下去。 她一贯乖巧,叩拜起来便实打实地拜到蒲团上,连额头与地面相接的声音都听的清。 崔珩一言不发,看着她郑重地三拜下去。 其实想想,三年前陆雪衣也只有十三岁,心智刚开,当时母亲她又病重,在那种情况下,她无论是害怕折回去再遭到报复,又或是想等着见母亲最后一面不肯折回,似乎都情有可原。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,他如何能过分苛责她? 归根结底还是这爵位的错,是两国交战的错。 天意弄人,人又何其有辜? 三声叩响,一声,接着一声,崔珩眼底的冷意也慢慢退去。 他想,就三个月吧,放过她,也放过自己。 到时候乌剌离开长安,他会用他们的血来告慰父兄在天之灵。 陆雪衣叩拜起身的时候,崔珩已经转身走了,她揉了揉额,尚且有些茫然。 郑琇莹上前搀了她一把,语气亲昵:“二表哥今日心情不好,若是有怠慢,你多担待。” 雪衣点了点头,心里却有点慌。 二表哥心情不好,晚上定然会尽数发泄在她身上。 雪衣实在怕了,又生恐叫郑琇莹发现,只能装作全然和二表哥不熟的样子点了点头:“我没事的。” 祭拜完崔氏两位,雪衣又跟着去给母亲立了一个长生牌位,供了油灯。 她父亲就是个实打实的混账,既贪图权势,又垂涎美色。 卫氏有权,但貌丑无盐。 她母亲有貌,但只是小户出身。 娶了平妻之后,卫氏便以养病为由把她母亲赶到了庵堂里。 她父亲碍于卫氏的跋扈,不敢将人接回来,偏偏又按捺不住美色的诱惑,总是夜半去庵堂里找她母亲。 母亲好好一个正妻,却过的像外室妇一样,心情便一日日地郁闷下去,积久成疾,这才早早逝去。 母亲这辈子过的实在可怜,说着是妻,实则是妾,雪衣曾发誓不要像她一样。 可如今冥冥之中,她仿佛又重蹈了母亲的覆辙。 她这样夜夜与二表哥私会,和母亲当初又有什么不一样呢? 唯一的不同便是母亲无望地等了一辈子,她起码还有个三月期限。 但愿二表哥说话算话吧。 雪衣在牌位前站了许久,站到指尖都生了凉意。 一出去,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。 山上柏树森森,绿意盎然,郑琇莹正站在树下同崔珩说话,见她来了,郑琇莹让开半步,对她招了招手:“办好了?时候不早了,今晚得在山上住一宿,小沙弥领着我们去看住处,你挑一挑,看看住在哪里。” 小沙弥给她指着,一一介绍道:“现在寺里还空着东厢三间,西厢五间,东边临近大殿,弟子们做早课晚课兴许会有些吵,但好在门前栽了大片的花,料想女施主兴许会欢喜。” “那西厢呢?”雪衣又问。 “西厢僻静一些,但临着一片湖,夏日多蚊蝇。”小沙弥说道,“不知小娘子想要哪间?” 雪衣皮肤嫩,宁愿吵点也是想要东厢的。 “我要东……”她正欲开口,对面却忽然打来了一道沉沉的视线。 ——分明是在警告她。 雪衣明白二表哥的意思了,到嘴的话在唇上转了一圈,又改了口:“西厢,我要西厢。” 小沙弥有些没料到,瞧着这小娘子身娇肉贵的,不像是个能吃苦的,又问:“那西厢一排五间,不知小娘子要哪一间?” 顶着二表哥的眼神,雪衣很自觉的指了最里面的一间:“那个。” 小沙弥点了头,领着人把行李带过去了。 郑琇莹要的是东厢最敞亮的一间,颇有些不解:“陆妹妹为何要了这间,这间环着水,恐怕有潮气。” 雪衣哪里想要这里,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,方便二表哥晚上来了罢了。 她悄悄抬眼,只见二表哥长身玉立,一副矜贵的模样,仿佛她的为难全然与他无关似的。 雪衣默默叹了口气,只含混道:“我近日睡得不好,所以才挑了个僻静之处。” 郑琇莹见她眼底微青,料想也是,一边拉着她走,一边劝慰道:“我粗粗通些香料,制备了些安神的香囊,陆妹妹若是睡不着,我待会让人送几个给你。” “不用了。”雪衣连忙推脱,暗自祈祷她晚上千万不要过来。 她正着急的时候,却隐约听见二表哥极轻地笑了一声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