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并不难闻。 雪衣注意到, 他甚至在床边放了一块擦琴弦用的香料,用淡淡的木质清香掩盖住了药味。 这王景, 从前的家世恐怕比他说的还要不凡。 雪衣走近的时候, 他仍在昏睡, 额上冷汗直冒,口中还不停地呓语着什么。 雪衣侧了耳想听,却听不清。 还是掌柜的告诉她:“这王景也是够怪的,先前一直在喊着‘别走’, 后来一直又赶着人‘走开’, 真不知他是梦见什么人了, 才这般胡言乱语。” 雪衣由这句却忽然想到了郑琇莹。 王景从前大概是认识郑琇莹的,所以才去见她,没想到反被污蔑,险些丧了命。 这话恐怕大概是对郑琇莹说的。 越来越让人奇怪了。 “他还说了什么吗?”雪衣又问。 掌柜的摸摸脑袋:“仿佛还喊过阿娘,他好像还有一个弟弟,只是不知在不在了。” “他还有弟弟?”雪衣正纳闷,烧退了的崔璟忽然睁开了眼,猛然坐了起来。 他双目圆睁,虚汗直流,大口地喘着气,似乎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事。 “你又做噩梦了?”雪衣凑过去。 崔璟僵硬的眼皮动了动,缓缓转向身边的人:“陆娘子,你没事吧?” “我没事,我被一棵树拦腰挂住了,倒是你,为了救我摔了下去,才叫我于心难安。”雪衣递了张帕子过去,示意他擦擦汗。 崔珩却没接,只抬手用袖子抹了抹:“我是个粗人,用不着帕子。娘子也是为了救我才跌下去的,我自然要救。” “我救你不过举手之劳,你救我却是舍命相护,算起来,你救我的恩情还要更大些。”雪衣推拒道。 “娘子早些把我从胡商手中买来,何尝又不是救命之恩?”崔璟亦是格外客气。 两个人不停地说着“救”字,帕子推来推去,最后手一滑掉在了地上。 两人皆笑了。 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,那些虚礼也不必太讲究了。 “你就拿着吧。”雪衣重新递了块干净的,捡了个木凳坐下。 “好。”崔璟也不再推辞,拿了帕子擦着额上的汗。 他觉得这位小娘子似乎同他从前所见的那些贵女皆不同,比如郑琇莹,她是绝不会踏足这样的屋子的,更不会将帕子交于一个粗人擦汗。 莹娘,一想起她,崔璟心口又像是被狠狠扎了一箭。 “话说回来,你那日为何突然去了骊山,你和郑娘子是否认识?”雪衣问道。 “我与她,曾是旧识。”崔璟知道瞒不过她。 “既是旧识,她见了你应当欢喜,何故要这般对你?” “我……” 崔璟顿了顿,这正是他这两日梦魇的缘由。 莹娘何故要杀他? 想来大约是恨他无用,根本不愿让他回去吧。 他未过门妻子尚且如此,焉知他母亲与二弟不是这样想的? “是我犯了大错。”一口腥气涌上来,崔璟猛咳了几声,一手紧抓床沿,眼中泛着红,“我早该死了。” “你慢些。”他这副样子似乎极为痛苦,雪衣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犯的是何错。 “你错了自有国法处置,国法不管,还有家规,再怎么样,也不该动用私刑。” 雪衣劝道。 她最恨这样仗着世家权力藐视国法的行径。 她的母亲便是这般被生生贬成平妻的,她曾想让母亲写状纸去上诉,但状纸根本递不出江左。 崔璟不语,只是双目仍是赤红。 “你不是梦中喊过母亲和弟弟,你这样自暴自弃,若是教你亲人知晓了,定然十分伤心。”雪衣接着道,“有什么心结不妨回去之后坦白,便是再严重的,打一顿,骂一顿也就过了,亲人之间哪有隔夜的仇?” “我母亲……”崔璟双眼闭了闭,“她是个极好的人,我不愿再叫她操劳。” 从前父亲看重二弟,母亲便对他偏爱些,勉强维持平静。 “那你弟弟呢,长兄如父,他待你定然十分敬重。” 雪衣又道,其实有些迟疑,毕竟大家族里兄弟阋墙的事情并不少见。 崔璟也沉默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