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一身水,把李弗襄小心翼翼放在地上,说:“他躲在井下,可能是动静太大,吓着了。” 李弗襄浑身湿漉漉的,脚刚沾地,立刻有温暖的衣物贴了上来,将他裹得严严实实。 有很多双手在帮他整理衣物,梳理头发。 皇上觉得那些人挡在眼前太闹了,他想看清楚那孩子的容貌都不能,于是大手一挥,将所有人遣退。 李弗襄轻轻歪着头,打量面前这位九五至尊。 同样的,皇上的目光也在他身上逡巡。 如许昭仪所说,儿子俏似母,李弗襄的一双眉眼与他的母亲太像了。 皇上伸出一只手,小心地捧住孩子的脸,他目光变得悠远,他想起了沙漠中夜色降临时,从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一轮弯月。 沙漠变成了银河,一片雾气弥散,孤高,寂寥,疏离,正如初见时郑云钩骑在马上漫不经心瞥来的一眼。 十年了…… 他若是肯屈尊来见这孩子一眼,只要一眼,必不至于让他和云钩的亲骨肉受此磋磨。 皇上脱了自己的氅衣,把孩子兜头一裹,抱在怀里回了乾清宫。 禁卫最有眼色,皇上前脚刚走,他们后脚就收拾了小南阁里李弗襄的东西,打包送到了皇帝跟前,杂七杂八一箩筐,甚至包括床榻下的那一方银丝碳。 皇上的目光扫过那一堆东西,里头的一件白狐毛短袄格外扎眼。那明显是照着女儿家款式做的,银打的海棠花绕在领口,垂下红色的米珠流苏。 皇上看那条狐狸毛,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。 丁文甫粗鲁地把那件狐狸毛抓在手心里翻看:“臣记得皇上今年秋猎刚好打了一条母狐狸,箭簇穿过狐狸的眼珠,一点儿都没伤着皮毛……陛下后来把它赏给谁了?” 皇上召见高悦行。 丁文甫亲自到景门宫来领人,刚踏进宫门,便见李弗逑坐在院子里,仰头望着自己屋门口挂着的鸟。 而高悦行就坐在西侧殿的廊下,手中捧着一个小铜炉,腿上搭着一条薄毯,让傅芸念书给她听。 丁文甫莫名直觉这场景有些诡异,他的目光在李弗逑身上停留了片刻,依礼参拜,却未得到回应。李弗逑呆呆的僵坐着,也不知听见没有。 高悦行让傅芸退下,不等他传旨,便站起身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,仿佛早就猜到他的来意。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不好哄的那一挂,所以丁文甫并不多言,只沉默地带着人走。 在面见圣上之前,高悦行刻意把藏在衣服里贴身带着的挂坠小狐狸拎了出来,此物当初为李弗襄所赠,她让它垂在最显眼的胸前。 皇帝手中抓着她那件白狐毛的短袄。 高悦行叩拜时,余光看到了李弗襄。 终于又见到他了。 李弗襄身穿月白色的寝衣,坐在椅子里,身边簇拥着年轻貌美的宫女,正在喂他吃一碗不知什么羹汤。 李弗襄神色很疏冷,喂到嘴边就吃,看不出喜不喜欢,合不合口味。 圣上面前,高悦行还有闲心感慨,他通身的贵气简直就是天生的,哪怕被揉烂了命运,踩进了泥里,也依然不觉狼狈。 李弗襄见到她来,眼睛里忽然亮起了神采,味到嘴边的羹汤也不吃了,他从椅子上滑下来,直奔高悦行而来。 皇上在看着。 宫女内侍愕然。 李弗襄根本不懂规矩为何物,言行皆顺从自己的心意。 他看到高悦行便开心,站到她面前,比划道:“娘子。” 迎着皇帝探究的目光,高悦行硬是一时没敢回应。 李弗襄看了她一会儿,露出疑惑的表情,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间不理他了。 于是,他当着众人的面,做了个更为惊世骇俗的举动。 他把自己的脸贴近高悦行,在她的面颊上轻轻蹭了蹭。 那是一个近乎于讨好的意思。 高悦行没办法推开他。 她做不到,也不忍心。 高悦行闭了闭眼,用力抱住了他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