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筛了出去,留下含苞欲放的骨朵,这些桂花是香气最馥郁的,揉进点心里,隔水一蒸,余味悠长。 皇帝回乾清宫的时间正好,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刚热气腾腾的出锅,甜腻的味道溢满了整个暖阁。 皇帝闻着味儿找过去,笑盈盈地倚在门口看李弗襄往嘴里塞点心。 高悦行先发觉,规规矩矩起身行礼。 李弗襄紧随在她身后。 高悦行口中的桂花糕还没完全咽下去,嘴巴却不动了,慢慢将糕点抿化,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。 皇帝:“看着你们两个孩子吃东西,真是香啊。”他随手拈起一块桂花糕,放进口中慢慢地品,末了,道:“俗话说,吃水不忘挖井人,你借了谁的桂花,不得送还一份谢礼?” 李弗襄:“送,当然送。” 哑姑早准备好了一个精致的红木食盒,呈出去,让人送往温昭容的靡菲宫,可巧的是,送礼的人侍从刚派出去,春和宫那边来人了。 ——贤妃娘娘要摆宴。 宫里女人不管做什么,都要有个好听的名头。 贤妃娘娘拿足了体面,说是手上得了前朝一位妙手丹青的遗作,请诸位姐妹鉴赏。 春和宫来请示皇帝的意思,皇上让贤妃自己做主。 即是默许的意思。 高悦行若有所思。 李弗襄开口问:“有我的帖子么?” 内侍面露难色,解释道:“贤妃娘娘此次邀请了各宫的娘娘茶会,许是怕小殿下不习惯。” 皇帝开口淡淡道:“怕什么,都是一家人,你想去就去,让贤妃给你留位置。” 阶下跪伏的内侍叩头应是。 宫中家宴不请外臣。 李弗襄便没了那么多的顾忌。 宴席上,皇帝的下首便是他。其次最醒目的位置便是温昭容。 皇帝后宫里廖廖几个女人,平常各自经管着自己宫里的杂物,甚少见面,皇帝的心思没放她们身上,她们也没那个兴致去斗。 今日是个奇景,因着一个温昭容,几乎聚齐了宫里的所有女人。 高悦行前世今生两辈子,也是第一次认全了人。 说起来,当今皇帝的后宫,还真没有前朝的争奇斗艳,除了保养得宜的贤妃,其他女人们都已不在年轻,皇帝的冷待,让她们个个都修成了无波的古井。 如此一衬,年轻貌美的温昭容,成了人群中最惊艳的存在。 高悦行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。 温昭容的五官细看是极为寡淡的滋味,像冬天冰下无声且缓慢流动的水,干净,纯澈。妆容上再多的浓艳也污不了她的本真,相反,却更衬得她颜如透玉。 贤妃脸色苍白,几乎有些难以维持面上的体面了。 高悦行瞧了公主一眼。 公主眼睛里也满是担忧。 高悦行问公主:“怎么了?” 李兰瑶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 高悦行静静地望着她。 李兰瑶颓然地叹了口气,道:“我母妃说,温昭容的模样,与已故的郑皇贵妃有六七分的相似。” 郑云钩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,才会在身死十余年后,依然深深地盘扎在皇帝的心中,令贤妃时时刻刻的如梗心头呢? 贤妃在看到那张脸的第一时间,心里就不淡定了。 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几分相似,只是听身后不知谁念叨了那么一句,贤妃便警惕了起来,再看时,便越看越像。 郑皇贵妃的往事,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真正知道内情了。 贤妃娘娘坐在自己春和宫的主位上,望着底下女人们言笑晏晏的面孔,心里不由得想到十几年的往事。 那时候,刚登基不久的皇帝偷偷跑出宫去,害的朝政乱作一团,而他本人不带一个侍从,一头钻进了凡尘像鱼入大海,令锦衣卫和禁卫军都束手无策,却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,怕惹得民心不定。 皇帝消失了足足三个月。 贤妃便守在宫里,日夜悬心了三个月,她知道自己出身低微,不敢肖想什么荣华富贵,但皇帝很满意她的性情,每次伺候过后,都会随口一句让她别怕。 于是,在皇帝登基后,他便真的给了她独一无二的荣宠。她成了他的第一个妃。 贤妃得到了自己曾经不敢想的位置,心里的念想却扣不住了,皇上既然能给一,将来自然也能给二,那么,她是不是可以再允许自己有一点野心。 年轻的贤妃那段时间不免心高。 可惜,还不等她真正飘上天去,皇帝的偷偷出宫给了她第一次恐慌,而三个月后,皇帝一身风尘仆仆打马回宫,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冲回乾清宫的时候,更是一头冷水浇在了她滚热的心头,令她冷静了下来。 那一份冷静太过彻骨了,谨慎如她,已经将其刻进了自己的骨子里,终生都不敢再忘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