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昼面对飞来的小桌不闪不避,手腕一抖,手杖中的细剑豁然出鞘,一泓冷光撕扯开尖利蜂鸣,自上而下当中将小桌斜劈两半,遮挡视线的木料一消失,身形飘忽的兰因就无声无息地握住了他的手腕。 乔昼眼神一厉,细剑反手横刺,锋锐剑身毫无阻滞地穿透了兰因的胸口,对方却神情自若,还弯起唇角朝他笑了一下。 ……无实体,鬼?灵魂? 乔昼当机立断拔剑后退数米,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兰因背后。 这下是谁也奈何不得谁了,乔昼能操控空间,闪避一流,兰因逮不到他;但兰因这个鬼似的状态,乔昼就是能捅他无数下也无法造成实际伤害。 没有法术伤害的刺客和没有位移技能的怨灵,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。 第一下失手乔昼就预料到了接下来情况不会太好,没想到真的僵持住了,现在除非他能想办法对兰因造成实伤,否则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…… 想到这里,他将长剑垂下指着地面,轻巧地跃上墙角一个大瓦缸,护住背后,大大方方地从袖子里摸出那几张折起的纸,夹在指尖晃了晃:兰,说好了坦诚的,你怎么又骗我?” 兰因的视线落在那几张纸上,神色里微微疑惑,虽然不明所以,还是笑着问:“我骗你什么了?” 乔昼将几张纸抖得窸窸窣窣响,口吻温柔:“你没告诉我,你已经是死人了呀?” 兰因的笑容凝固了。 被兰因的到来打断的最后一张纸上,也只有单薄的一句话,乔昼下了钟楼后才想起来看,这一看就愣了一下。 ——“苍天不怜,莫我肯顾,我子兰因,往生九幽。” 在兰因父亲的笔下,他的儿子已经亡故了。 那现在站在那里的那个兰因到底是谁? 乔昼松开手指,让那三张纸悠悠地坠地,很快被地上的草露打湿,兰因垂下眼皮瞥了一眼上面的字迹,若无其事地抬头:“这件事很重要吗?” 乔昼反问:“你觉得呢?” 其实兰因是死是活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,他只想搞到那盏问阴灯——咦,或许他可以抢了灯就跑? 乔昼的思路又开始冲向一条不可言说的道路,兰因却料中了他的所思所想般,先一步开口道:“兰家的这盏问阴灯是文帝于贞观十年赐给兰家先祖的,那年文德皇后逝世,兰氏带文帝走了趟阴司与文德皇后话别,之后兰家便受李唐皇室供奉,镇守皇陵宗庙,这盏问阴灯也随之代代相传。” “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,最多就是件稀罕古物,能驱引幽鬼、行走黄泉,也不过是这点灯芯的功效。” “祖父五十三岁逝世,将灯给父亲,这盏灯在父亲手里只点了两年就再也不亮了;父亲三十三岁逝世,将灯给我,它可以再亮至少十年。洛林,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?” 乔昼不说话,只是盯着他看。 兰因被他看着,十分高兴的样子,很大方地和盘托出:“问阴灯烧的是兰家人的寿命,每一代拿着问阴灯的兰家人多是自尽而亡,阴司城隍生死簿上多余的寿命都收拢在灯芯里供下一代使用。” “兰家人天生受阴鬼窥伺,代代子嗣单薄,没有问阴灯傍身很容易被恶鬼吞噬,贪恋红尘的留给后人的蜡烛就短小,爱惜子嗣的留给孩子的蜡烛就能庇佑他多年……” 兰因竖起一根手指:“父亲给我留了几十年的火,这火只能被血脉相通的我使用,没有我,你就算拿了灯也点不亮。” 乔昼暗自腹诽,这可不一定,大不了把你扒个干净披上你的皮,这灯难道还不会为“兰因”亮起来吗? “但是我不一样,我七岁死在那场大旱中,父亲从阴司偷回我的魂魄强行与尸体勾连,用黄泉之下的黑蛟为我收殓装裹,此后每年黑蛟蜕皮,已死的肉身也随之变化成长,让我与旁人无异,而我的生死簿上足足剩余六十多年寿命——” 兰因刻意放慢了声音,一字一顿道:“洛林,我可以把它们都给你,你要不要?” 说真的,乔昼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没听明白兰因到底在讲什么。 经受了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,兰因这些话有点过于挑战乔昼的世界观,不过很快乔昼就反应过来这只是个游戏,游戏背景嘛……怎么设置都是合理的。 所以兰因是条蛇,这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。 乔昼这么一想,就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,再看向兰因时,已恢复了平心静气: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 兰因缓缓翘起嘴唇,清俊矜贵的脸上裂开一个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缠绵笑容:“我要你拿着我的灯,从生到死,都跟我在一起。”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诡异,瞳孔变幻成爬行类的竖瞳,琉璃似的玻璃体中是冷翠金黄等极致艳丽的色泽,这些颜色互相交错又不相融,比世上最昂贵的彩宝还要美丽动人,却泛着独属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