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有意没给接好。 “看着是养了有快一年了?”那先生又道,“这都长好了,给耽误了。这样吧,我给您每日按摩一个时辰,半年后,走该没问题。两年内,就瞧不出大问题了,只是不能久行久立。” 正骨先生看谢骛清是个出门就坐车的富贵人,想着如此就可以了。 房间里一时安静。 “找到先生,正是因为听说你曾治愈过没接好的骨。”谢骛清说。 “您说的是那一回……”正骨先生回忆,摇头说,“那不一样,那是个跑码头的,身体壮实,受得了那个法子……” “是什么方法?”他问。 “重新打断,我给您再接一回,”那先生答,“但也有风险,我不敢打包票——” “那就重新打断,”谢骛清平静道,“就今夜。” *** 何未不知谢骛清此行安排,怕斯年见不到要失望,嘱家人先不要对小孩子说。 婶婶听说谢骛清回来了,无比高兴,也不忧心肚子里的祖宗了,一定要九叔摆上麻将牌庆贺庆贺。客人们在前厅哗啦哗啦地推起了那一张张象牙白的牌,聊起平津两地的大小事。 从午后到深夜,哗哗声不断。 她从见过谢骛清,一整日心提在那儿,落不回去。 谢骛清曾以手指沾水,写在桌上的三个数字组成的电话号码,像是三颗骰子在心里溜来溜去,变幻着红点数。 她撑着下巴在茶室里,看着落地钟的黄铜钟摆一下下晃动…… 拿不定主意该不该今夜联系他。 没几分钟,隔壁有人叫了声十三幺,开始给小厮们派红包。 她在这吵闹里,终于下定决心,握住听筒。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,像炸开在掌心里的爆竹,她被烫到手似的,愣了几秒才提起来。 电话是和楼上连通的,小婶婶的声音同时问:“你好,何公馆。” “你好。”男人的声音很低,很哑。 是他。 “你找哪位?”听筒里,小婶婶接着问。 她抢着说:“小婶婶,我的电话。” 小婶婶顿了两秒,显被吓了一跳,没想到楼下有人接。 “晓得了,你们说。”楼上收了线。 线路上,仅剩了她。 她两手握着听筒,想到他在电话线另一端,竟像回到过去。 心像复苏了一般,轻轻跳着,为了他。 “怎么不说话?”她柔声问。 “我在想,”他说,“确实太久不见了,今日险些认不出。” 她不禁笑。 “是不是在笑?”他声音里也带着笑。 她轻“嗯”了声。 虽谢骛清的语气轻松,但她能辨出他音色里的疲惫:“刚到天津累不累?” 那边,话筒里出现了熟悉的布料摩擦话筒的动静,她每次都想问,谢骛清是打电话习惯时不时换手握听筒,还是喜欢用脸夹着听筒,然而去点烟。 她暂且只想到这两个动作,能让衬衫衣料擦到听筒。 她仔细听,隐隐还有他的呼吸,时轻时重,像微醺着。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酒局后。 “未未。”他低声叫她。 她心软乎着,将头靠在淡金色的墙纸上:“嗯。” 像回到初相识,猜他在哪,身边是谁,正在做什么,明日会不会见。 *** 在小院子的厢房里,谢骛清确实在抽烟,但不大能品出烟草的味道了,断腿的麻药药力已过,断骨的痛被无限放大。 他有经验,伤在初夜最难熬。 谢骛清靠在沙发的椅背上,夏日炎炎,本就热,再加上骨痛,衬衫后背已被汗浸湿了。 “怎么又不说话了?”听筒里的女孩子声音问。 一点点红星火在他指缝里,他声音低哑道:“喝得多了些。” 透过敞开的玻璃窗,知了闹个不休,赌场闹得厉害。此处赌坊人杂,三教九流,隔着一个小院子,像在眼前闹着。 谢家老宅已被二姐卖掉。乱世里,三五年就是一代人。 他身上的军装式样早就过时,那个反清反袁的时代早早过去,北伐也成了过去。他像个不合时宜的存在,活到了今天。 麻药和痛感让他竟在这一秒不知今夕何夕,一恍惚就到了这里。 似乎,还在十几岁初到天津卫那年,他还没去保定,没读军校。谢家还在,家门荣耀。 第42章 古都夏日长(3)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