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将她鬓间碎发仔细挽到耳后:“小雪,你乖乖的,好不好?” 她语带委屈:“我知道他不再爱我。” “没关系,你有我,”江际恒轻吻她的头顶,“你乖乖的,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 那语气异常温柔,却让叶雪不寒而栗。 江际恒在19岁时,并不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。 仿佛一夕之间,父亲交好的某银行分行长受贿被抓,江家资金链断掉。他在国外的学费与生活费无着落,只得回来,眼看着父亲四处求助,受尽冷遇。最难堪的是讨债的上门,拍着他的脸奚落——这么细皮嫩肉的男孩子,不如去夜总会,替你爸分忧解难。对方眼神里的猥琐和掌心的湿汗,让他冲到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。 他在最绝望时用仅有的钱买了车票去北京找叶雪。 她说有事,约的是晚上六点见面。 他按捺不住地先去了校园,看到人声鼎沸的篮球场上,白裙女孩和同伴激动地喊加油,看到进球高兴地跳起来,那一抹灿烂的笑容在夕阳里美得夺目。 他想起年少时骑车载着她,山路上洒满星光,她坐在他身后唱歌,唱错了词,也是那样开心地笑,吵醒了路边栖息的鸟儿,惊扰了温柔的月色。 只是眼前她的笑,是为篮球架下另一个人绽放。 原本是两个人的见面,却成了三个人的晚餐。 他还没有开口,叶雪已经担忧地看向他,说知道了他家的事。 他低头看见自己衣袖上沾了一点灰,透着风尘仆仆的狼狈,越看越碍眼。 再抬眼时,却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叫程立的男生脸上,后者点点头,我给我哥打个电话,他能帮些忙。 程立的语气很平静。 没有半分鄙夷,也没有半分不愿,也没有过分的热情。但就是那种平静,那种从容,那种得当,刺痛了他。 他忽略了叶雪脸上宽慰的神情,笑着致谢,并拒绝。 他连夜离开了北京。月台上呼啸而过的风,来来往往的人群,有小孩哭闹,有妇人埋怨,有人大声打电话,问钱怎么还没到账。千人千面,个中滋味,谁又在乎谁。 回到云南家中,桌上只有母亲留的一张纸条,说不必找她。医院打电话来,说中风的父亲需要他付医药费和住院费。 他看着镜中自己一张憔悴却清秀的面孔,突然就笑了。 从来笑贫不笑娼,债主当前,容不得人矫情。 走出家门时,却被人拦住。对方名叫王杰,问他,有一尊玉佛要出手,能否在他家拍卖行拍卖。 他迟疑着点头。他只要活下来,体体面面地活下来,无暇去管眼前路将通向何方。 第二年秋天,地方报纸开始刊登仲恒接班人如何力挽狂澜,尽显商业天赋。 有时天堂地狱一线间,只是人们分不清,究竟什么是天堂,什么是地狱。 如今33岁的江际恒,午夜梦回时看到镜中的自己,仍会听到有个声音在说,你真可怜,不过是他人手里捏着的棋子。 他会摇头冷笑,不,没钱才可怜。 而且,他不会一直做棋子。 本该属于他的,他会尽数要回来。 时光流转,他想要的基本已经在他怀里,只差一点,就差一点。 连着下了三天的雨,却没有什么凉意。连风吹过来,都带着一股潮热的感觉。三五个孩子赤脚在田地里追逐,溅了满身的泥巴,其中有一个冲到了屋檐下,被持枪守卫呵斥了回去。 魏启峰朝佛像拜了拜,上了一炷香,转身招呼程立一起坐下。 “魏叔。”他身旁一人轻喊了他一声,表情有些尴尬。 “嗯,是王杰啊,”魏启峰抬眼瞅了下这人,仿佛完全没注意他已经等了足足半小时,“你来了,好像好一阵子没见你了吧。” “是,”王杰连连点头,“一直比较忙。” “看来是真忙,忙得都快把我这个老头子忘了,”魏启峰径自切雪茄,“拍卖行和赌场的生意还好吗?” “还不错。”王杰回答,语气恭敬。 “生意比去年少了三成,算不错?”魏启峰瞅着他一笑,“是不是找到别的更赚钱的门路了?告诉我,让我也多学习下。” “魏叔您说笑了。”王杰额上沁出一层薄汗,笑容有些勉强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