露霜、朝暮二女留守,余下便是芷秋、云禾、雏鸾三女齐聚门前。芷秋上罩檀色掩襟褂,下扎枣红姜黄相间十二破裙,臂弯湘色素纱帛。云禾嫣锦粉缎,一条月白印芙蓉披帛。再有雏鸾,浅草松黄,可爱异常。前有相帮马车齐备,半掩风情,却仍引得过往文人匹夫、公子商贩三六九等的男人驻足相看,接耳品论。 隐有狎昵之语,挑逗之言,芷秋只作不闻,雏鸾则是挺着小胸脯翻着白眼,唯有云禾,障扇莞尔一笑,直朝那锦衣华服之人横送眼波。雏鸾瞧不过眼,掣她红袖,“这些人不过是长街里揩揩油水罢了,你只当他们真舍得花银子呀?做什么给他们好脸?” “你懂什么?”云禾障扇,两片唇噞喁不迭,“可难保里头就有那有钱有势的,我眼下缺银子呀。又不跟你似的,没什么开销,姐姐又有好几户阔气客人,我麽就那几个抠抠搜搜的,开销又大,万一叫我逮着条大鱼呢?” 正说着话儿,各侍婢已相上车马,云禾与芷秋同去一处,二人侍婢便同乘一车。芷秋正欲旋裙,又睇一眼雏鸾,“你是到哪里去?” 雏鸾正攀饬舆,闻言回首,俏皮地眨眨眼,“我就是到云柳街‘芳莺楼’,是樊相公的局子,估摸着比姐姐们要回得早些。” “晓得了,”芷秋踱步上签,沾惹一岸嘘声,只置若罔闻,仍仰望着踩脚凳的雏鸾,低语嘱咐,“樊相公麽脾气倒好,只是他有朋友在,你也仔细说话,不要坍他的台,省得他再好的脾气也要恼你。再有,少吃些酒,你吃多了酒,说话更是没边,仔细他们恼了打你,又不是在自己的地方,谁来帮你?可记住了?” “记住了,姐姐放心,樊相公说给我带着好玩的,我夜里带来给姐姐。” 云禾听见,朝她皱了玲珑翘鼻嗔一眼,“鬼丫头,就记得芷秋姐,怎么也不想着我?难道我就不是你姐姐?” 那雏鸾钻入车内,放帘之前,回嗔予她,“你坏死了!不要理我,去理你那方举人吧!” 大庭广众,擅自便将云禾做恩客之事公之于众,气得云禾险些跳脚,朝街面横睃一眼,亏得众人自乐,没有听见。只好对着余阳下滚滚车辙咕哝一句,“鬼丫头,她才是坏死了。” 芷秋不禁障扇一笑,“不要骂她哩,她还是个小孩子。快上车吧。” 那纨扇一转,原是天青色霞影纱所湖糊,绣一枝双面木芙蓉,旖旎似美人娇面,长引众人垂涎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1盒子会:旧时伎业风俗。明沉周《盒子会辞》有书,南京旧院,有色艺俱优者,或二十、三十姓,结为手帕姊妹。每上已集,以春檠巧具肴核相赛,名盒子会。盒子会时间各有说法,上元、清明前后等,本文擅定清明后。 ▍作者有话说: 陆瞻:真好,又要见面了。 第10章 迷魂销金(十) 这厢过杨花,踏谢桥,百转环绕,掠长亭残照,花池向晚,抵达一处花厅。那厅四面风窗,齐刷刷地大敞着,窗框如画,画中寥寥佳人,伴着多情郎君,又不过是陌路萧郎。 随小厮踅绕临厅的九曲桥时,芷秋便远望见了陆瞻,罩着莺色圆领袍,仍是蓬莱神仙,别致风雅的同人微笑,似一汪寒水冰池,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。 与芷秋零星记忆中和煦的少年,总有些看不透的差别,她想,大概是朝不复夕的岁月已将他调整,如同也将她调整了一样。 且行且近时分,云禾挨凑过来,与其耳语,“姐姐,那两个从没见过,是谁呀?” “是刚到苏州的京官,派驻到咱们这里来的,”芷秋收回眼,附耳予她,“上回祝斗真的局我见过,只晓得一个姓陆、一个姓沈,祝斗真喊那姓陆的叫‘督公’,大约是‘都督’之类职位,喊那姓沈的叫‘沈大人’,我没多问,到底也不晓得他们是何官职,只是观那祝斗真巴结的样子,想必是大官。” 往常时任提督织造太监之职的宦官是极少闲狎青楼的,故而二人皆不晓陆瞻身份,亦从不打听客人公务,此乃大忌,至此两人亦是一头雾水,不知内里。 甫入厅堂,四面穿风,伴着陆瞻身侧倌人琵琶浅唱,正值个婉调回情。不好扰人雅兴,二女只轻步缓裙,袅袅娜娜落到各人身侧。祝斗真正替陆沈二人斟酒,暂未理会芷秋。 便是那陈本,留着一字髯,身形魁梧,原是都指挥使司一都指挥佥事,亦是朝廷里派驻而来的武将,故此也不大守规矩,瞅着云禾直傻乐,就要去拉她的手,被她反手一拍,暂且搁下。 曲有绕梁,正巧是集贤楼的惠君在唱,此女相貌在行院之中不过尔尔,却妙在极擅琵琶,有那喜好乐理者,皆奉她为神女。窃窥陆瞻凝神静听,想必亦是那喜爱曲乐之人。 芷秋揣测及此,晃眼即见他搁在案上的右手几个指节上,有血肉模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