奔出去,“小凤、小凤!我们要出去玩啦!快去收拾东西,记得装我那件银红的袄子,还有我蝶翅蓝那双软缎鞋,还有将我的小雪花也带上!对对对,我要去问姐姐还要带些什么!” 自雏鸾风一样旋出去后,窗外残枝缀雪粉,远水白镜,冰洁了韩舸一片少年郎对情爱的想象。他适才想到,雏鸾是一只没有脚的鸟,她从不停落在任何一块土地上,更不懂得情是何物。 她的天真与赤城始终朝向苍白的天空,而他,倏而想要萌发青藤去捆绑住她,使之满翅的纯真,不至于折损。 苍白的云层里嵌了个毛呼拉刺的太阳,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到雪地里,照着纷杂的一大行脚印,连接了大门内一座琼珠满帘、玉树成诗的宅院。 同样毛呼拉刺的还有张婆子的一双黑豆似的眼睛。只把那浅园大门口搁着的好些大箱笼瞧了又瞧,个个长宽二三尺,皆是髹红描金,分绘着白雪塔、豆绿、泼墨紫、似何莲等各色牡丹。 婆子心下正数到第十八箱,就见门内踅出个锦衣玉服的年轻公子,朝她将手招一招。张婆子忙不迭地挂上笑脸上前,且听黎阿则挺着胸膛将人上下打量,“你就是这苏州府出名的伐柯人张媒婆?” 那张婆子帕子甩得比水袖还耀眼,通身喜庆,“嗳、嗳,正是我老婆子!祝大人叫我来,始说贵府里有老爷要去说亲,老婆子一刻也不敢耽误,忙套了车赶来答应。敢问公子,尊家可是哪位爷们儿要作亲?想做的是哪家的小姐?” 连同张达源在内几个陆瞻的亲侍乐呵呵挤做一团,由谁怀中抽出个庚帖递去,“这是我们督公的生辰八字,要求的是月到风来阁的袁芷秋小姐,你且领着这些拜礼去,说个准信儿来。” 执柯多年,竟未听说过苏州城内有哪家宅院匾额上提“月到风来阁”的,张婆子颦额半晌,谨慎巧询,“未知这‘月到风来阁’是哪家大人的府邸?我们这苏州是书香之地,但凡大人们都好在别院取个文雅的名,可老婆不识多少字,倒不知哪里。” “烟雨巷晓得吧?” “晓得晓得,这个晓得!” “月到风来阁是烟雨巷的一家行院,你跟着我们的人去,说下来,有的是媒钱!” 先听“行院”,那婆子心内咯噔一下坠下去,又听“媒钱”,复将那心又提了上来。到底是经过见过的人,笑脸匆匆又堆上来,“成人之美的事,不敢要大人的赏,大人只管叫人开路!婆子我这就去办得妥妥帖帖的!” 拢共二十几口大箱的拜礼浩浩荡荡地抬进烟雨巷,正值还未上客,长街尚静,但有铺面的掌柜伙计驻街笑瞧,众娇女只在楼阁之上垂眸观望,众鸨母却直追着队伍往月到风来阁去,议论声、嬉闹声、打趣声、顷刻将雪茫茫街市闹得个沸反盈天。 那曹二姐夹在众鸨母之中,捧着把瓜子儿闲磕,吐一地稀稀拉拉的瓜子儿皮,“这门亲事,始说起来,还是我的功劳,要不是我同四娘说起织造局这户大客,四娘哪里梳拢得住?” “哟,往前你捂着这些客就当捂亲儿子似的,谁也不告诉,眼下好事成了,就成你的功劳了?” “你这话说得……” 眼瞧入了大门内,曹二姐怕被抢了报喜之功,忙住了口,肥硕的身子一马当先甩出去,直杀奔至袁四娘房内,“四娘、四娘!好事哩!你们秋丫头出息了,我在这烟雨巷做了几十年生意,端没有见过有人到咱们这里来纳采的!快出来瞧瞧,好风光呢!” 四娘正与阿阮儿说话,早晓陆瞻是聘妻,必少不得六礼,倒不惊骇,只将手中瓜子丢入碟子内,不疾不徐地捉裙起身,风尘堆里抬起高傲的下巴,将众人都比了下去,“这有什么稀奇,早讲了我们陆姑爷是要娉我秋丫头为妻,你们只不信,如今可信了?” 此间正说着,即见呼啦啦涌入一大群人,抬着几十口大箱子入园内,众人退避四娘房中,眼瞧着一干人将箱子分摆了一廊。 纳采不比纳征,向来是意思意思送两样东西来,到纳征那日方正式下聘礼。如今见除一对雌雄雁外,还有几十口大箱,只把四娘喜得眼泪要掉,忙招呼老姨娘,“快、快去叫秋丫头下来!” 那老姨娘遂嗔她,“真是糊涂人,哪有叫姑娘家下楼来同媒人说道的?” 四娘懊得直拍额,“哦对对对,我也没经过,竟忘了!” 众鸨母相笑打趣,“嗨,咱们这里是有谁是经过的?别自慌了阵脚,且将伐柯人进来请进屋来详说!”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