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 芷秋拈着帕子笑答,“节庆里来往倒是见过两回,到底男女有别,不怎么打照面,倒是同夫人的儿媳妇蒋大奶奶见得多些。” “云禾姑娘呢?” 这样一问,芷秋品出来了,是专门冲着云禾来的。云禾自然也品出来了,大约是为她儿子纳贱为妾的事情。但她顾着彼此体面,只障帕轻笑,“我一个姑娘家,更不得见了。” 可这沈夫人倒似不想为她留体面,“姑娘从前在青楼做生意,席面上应酬,怎么会没见?” 众人窥听后,纷纷将云禾望住,听说方状元有位小妾,却不曾想这小妾原是风尘女子。那龙家小姐与宋家小姐将她打量一番,均将其视为狐狸精,更是不屑。 渐有窃议流言,嗡嗡唧唧地,时不时就钻一句在芷秋云禾耳中,无非什么‘乐户女子’‘倡伎廉耻’之类。 一席倏然吃得芷秋憋屈,生生熬到了散席,忙不迭就要出府去。纷杂的绣履兰舄走在路上,芷秋三人照例同行,一路穿山越水,兰亭花圃里走过。 梅二奶奶倏而发讪一笑,满面愧色,“真是对不住你们,我原以为她们是好心才请你们二位的,不想又是为了瞧你们的笑话儿,早晓得,我就不该替你们应下。” “不怪奶奶,”芷秋转过脸来笑得温柔似水,慢悠悠打着扇,“奶奶也不知道不是?奶奶放心,再难听的话我们也听过许多,不会放在心上的。” 踅出一座假山,见岔道上走过沈家夫人与她侄女儿丫鬟一行。芷秋本不欲理会,却听见她在后头喊:“云禾姑娘留步。” 三人只得止步,等她走上前来,云禾见四下无人,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,“我晓得夫人三番五次叫我意欲何为,是不是知道您儿子在苏州府纳了我为妾,您想着警醒警醒我?” 两句说得梅二奶奶一惊,暗窥芷秋,只见芷秋朝她点点头,她便难以置信地用扇遮住了口鼻。 沈夫人见她直言,也不隐晦,“方才席上人太多,不好说,眼跟前儿我倒有几句话嘱咐你。我们沈家乃书宦名门之家,自祖上起就没有纳贱为妾的规矩,我儿不懂事儿,背着父母在苏州纳了你,还叫管家去为你上了籍,我头先是不知道,等知道了,你已经进了门儿了。我本想着只要我儿高兴,我也不计较了,谁知你是个没廉耻的,竟然又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,我不去顺天府告你,已经是大恩大德,你……” “夫人不必说了,”云禾冷眼一翻,痛痛快快地翻出截眼白,“你不找我我倒还想要找你呢,你们家大奶奶写了文书将我送了人,眼下赶紧的吧,叫个人衙门里将我的户籍下出了,开了文书,我好回苏州上籍去。你儿子,哼,在你眼里是个宝,在我袁云禾眼里,就是路边一抓一大把的野草,就你家当个祖宗似的供着,我没廉耻?那他的廉耻早就丢到臭水沟里头去了。” 心知沈从之与陆瞻已经是撕破脸了,芷秋倒也不拦,只在两步外提起嗓子唤:“云禾,回去了,啰里啰嗦地做什么?你同人讲得着这些麽?夫人就这一个命根子,自然当宝贝了。” 那沈夫人早怔在原地讲不出话来,等火拔起来时,人已走三丈远了,只得她带着一班丫头在原地晒出满头细汗。 乌飞兔走,光阴骤转,两日内,那沈夫人果然派人去下了籍,将文书交到梅家来,云禾喜得飞裙旋袖,却不对方文濡讲。 细一检算,两个人倒有两日没说过话,每每方文濡使丫鬟里头来叫,云禾只推脱着不出去。 到这日,四窗梦醒,闲衾轻叠,门外又是毒日头,致使京中久不下雨。算来,苏州此时正值梅雨,正是江满烟波,翠山霭霭的时节。 这里正思乡,即见桃良慌脚鸡似的打廊下奔来,走近了才瞧清,是满面的欢喜,“姑娘,阿则哥来了,说是接咱们回府去!正在厅上同梅二公子与方大人说话呢,使丫头来传,我院门外撞见的,就跑进来说给你。” 芷秋心神震动,稍怔一瞬后猛地拔座起来,“你姑爷出来了?”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