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医生喂过了镇静药物,人已经缓过来,蜷在皮质沙发的角落里,蓝色的长裙迤逦垂落至地面。她心不在焉,像沉浸在深色的梦境里,没有人打搅她。直到沈时晔大步流星走过来,一言不发抱她上了直升机。 顾影不哭不叫,不吭声也不喘气,无所谓他又要带她去哪里。沈时晔抱着她时,她未如往常一样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。 直升机内室门砰气,“甲板上发生了什么事情,我真的不记得,我当时……没有办法呼吸。” 是的,从庄文琦出现的那一刻起,她就心神不宁,灵魂出窍。 沈时晔停顿一会儿,忽然清浅地一笑,“我并没说过是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情,你可别自乱阵脚。” “……”顾影眼珠不自在地左右动了动。也许是他手指太用力,她嗅到一丝血腥气,目光下意识瞥向他的手。 他的无名指上有一道锐器划开的狭长伤口,随着他指骨用劲,渗出丝丝的血。 “沈先生你的手……” 沈时晔浑不在意地撇了眼,要是顾影不提,他都快把这伤口忘了。 “没关系。”他答得完全风马牛不相及,“今晚可以用另一只手。” “你在说什么——” 沈时晔淡淡道,“你不是说失忆了吗,我有一整晚的时间等你想起来。” 顾影受了一惊,对他话里隐含的轻佻和暗示终于无法视而不见,“不可以……今晚我要回家的。” 沈时晔骤然钳住她的手,闭了闭眼,眼睫投下深青色的阴影。再睁眼时,他眼底冰封,反问她,“为什么不可以?” “……” 即便顾影不肯开口,沈时晔也早就有答案。带着对她、也是对自己的残忍,他一字一句地揭示,“因为你有深爱的人,要为他守身。” 有人对他当胸射了一箭,不敢回头看,脱下高跟鞋,跌跌撞撞沿着坡道往光亮处、人多处跑。 她赤着脚,街上却污水横流,还有暗藏的锐器和沙砾,跑不了几步,很快被庄文琦追了上来。她听见他雨衣跑动间的摩擦声,回过头大喊,“你再跟踪我,我会报警!” “你觉得警察敢得罪庄家的人吗?”庄文琦喘着气,“听话,停下来,小影。” 顾影不听他的,跑到大街上,找到家士多进去,对店员比划着,“有人在跟踪我,可不可以借我地方躲一躲?” 店员冷淡地摇头,“听唔明英文。” 庄文琦走进店内,手放她肩上,“sorry,女朋友同我嗌紧交。” 顾影一阵恶寒,反手将一双高跟鞋扣在他脸上,“嗌你老姆的交。” 她反身又跑进大街上,这条街临近港大,即便是雨天,也有不少学生来来往往,她顺着人流走进了快捷旅馆,谢天谢地,她随身带了id,可以开房。 建于60年代的公寓楼,房间小得像鸽子笼,除了一张床一张桌,一个蓝色塑料布隔出的淋浴间,几乎容不下转身的地方。但能有个藏身的地方,顾影已经很感激。 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不是爱神的箭,而是浸满毒液的一把剑,令他心口发麻、溃烂。他用冷漠把破洞封住,即便如此,依然能感受到胸口深处一下下跳动的钝痛。 他以为顾影的爱情是属于他的,到手得太轻易,他被蒙蔽过去。现在仔细想一想,她从未说过喜欢他。她只是用她天然含情的眼睛、柔软的身体,轻易地蒙骗了他。 顾影却为他的话呆了呆,不可思议地反问,“谁是我深爱的人?” “那个畜生。”沈一颗砸在他手指上,“我不做交易……我说过的,对你,我什么也不要。” 沈时晔眼神一冷,手背上青筋爆出,那份愠怒铺天盖地。 上一次,剑桥的雪夜,她用这句话告白。现在,她还敢用这句花言巧语欺骗他。 可她心里明明没有他。 他此时怒火你。” 这宽宏大量的一句,比他之前说过的所有狠话加起来都要刺人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