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余庆楼的案子和七举人巷纵火案破了。”应小满叹口气,给阿织夹肉。 “去年秋冬就开始查的那桩国库武器失窃大案, 还压在手上呢。” 义母也叹着气喝了口酒。 “哎哟,这酒滋味好!” 她稀罕地倒了第二杯, 拿在手里打量:“哪家的酒?咱们回老家带一壶,供去你爹坟上。” 提起供奉去坟头,义母就没忍住提起被充作证物的铁疙瘩。 “记得叫七郎用好了拿回来。你爹那犟驴脾气,不撞南墙不回头。铁疙瘩供去坟上,提醒他怎么被人骗的,叫他在地下长长记性。” “我晓得。”应小满抿了口酒,舔了舔唇角。熟悉的芳馥香味弥漫舌尖。 “这酒是玉楼春。” —— 圆月清辉洒向大地。 大理寺官署灯火通明。查办兵部精铁武器失窃大案到了最后关头,相关官员日夜提审人证,查验物证,翻阅旧卷宗。一场横跨二十余年的大案,不知多少人耽搁了中秋团圆之夜。 十一郎的长案在左边,晏容时的长案在右边。晏八郎的长案搁在下首。众多值守官员进进出出。 清辉如水,月光隔窗映照在水磨石地面时,晏容时放下笔,吩咐八郎:“难得八月十五,你先回家去。” 晏八郎从供状纸堆里抬头,露出一双发青的无神眼睛。 “下官撑得住。下官还可以继续做事。” “回去。”晏容时头也不抬,从案牍中吩咐说: “你母亲在家里等你。今晚你再不回,你母亲定以为我把你害了,说不准明早披头散发来官衙敲鼓鸣冤。” 晏八郎的嘴角抽搐几下。 以他母亲的性子,不是不可能。 他放下笔,脚步虚浮地飘出去。 十一郎冷笑:“你这位兄弟的性子,只怕非但不会感激你放他回家过中秋,心里还怒骂你辱他母亲。” “随他。”晏容时并不以为意,寻出一份供状摊开,一目十行地翻阅。 又对十一郎道:“你该回宫了。中秋家宴,缺席不好。” 十一郎确实打算走了。起身离席几步又走回。 “你自己不走?今晚不回长乐巷了?” “八月中秋团圆夜。”晏容时淡淡问:“回去长乐巷看谁。” 十一郎噎了下。 七郎是他幼时伴读,两人知根知底。他岂不知长乐巷的事。 晏相还在时,格外看重七郎,时常带在身边教导。 “吾家麒麟儿”的说法,便是晏相在某次宫宴时,骄傲指着年幼的嫡孙当众如此说道。 七郎从此名声大噪。小小年纪,得以交结京城的众多名士。 相比七郎这个受宠嫡孙来说,七郎的父亲却只是个平庸无奇的儿子。 晏相临终前,指定七郎为下一任晏家当家之主,当时七郎才十二岁。晏相为此索性跳过其他的儿子,命七郎的父亲暂领家主之位。 不止七郎的叔伯兄弟不服,七郎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服。 那几年晏容时在晏家具体如何过的,他闭嘴不提,十一郎这个生平好友也不大清楚。总之,晏容时的母亲便是在那几年郁郁逝去了。年满二十加冠后,他父亲也并未遵从晏相的遗命,拒不肯将家主之位拱手让给儿子。 少年时才气纵横的晏家麒麟儿,渐渐长成了后来的沉静含蓄性子。外圆内方,心思缜密,点水不漏。 他父亲被一场风寒击倒后,病重疑心更甚,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诸多防备,动辄大骂掌掴。七郎面不改色,晨昏侍疾,被泼得满身药水淋漓,依旧安之若素,该点卯照常点卯,该坐衙照常坐衙。 以至于后来连官家都惊动了,问起晏家“名门之后,为何酷虐亲儿?”当日下旨把他从修史书的编修院平调去中书省,任御前起居舍人。 下的是皇帝中旨,从宫里发出,未经过六部衙门的层层官员,直接送去晏容时手里。 晏容时将圣旨揣入袖中,若无其事回家,一个字都不提。 平调任职,依旧是正六品。连官袍子都不必换。 第二天照常起身,早晨侍疾后身上什么样子,就什么样子直接入宫去。 御前侍奉,记录起居。官家瞠目盯他良久。 他父亲一场风寒大病还没好全,朝中几位与晏相交好的老臣相约入宫面圣,在官家面前旧话重提。 提起晏相当年几次三番对老友们说过的: 【只等吾家七郎长成及冠,便可继任家主,中兴晏家。】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