健康干净的晨光每落进来一寸,方陆北就多翻一页,那上面是什么,他以前知道一部分,偶然翻阅,看到的仅仅是乔儿标记的要怎么照顾孩子的细节。 这笔记本被她保存的很新。 不过是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,在超市的文具柜台随手拿的,用到现在,连一丁点卷页都没有。 她字迹稚气,大概跟初中生差不多,又不太懂得词藻的华美和文章的抑扬顿挫,所以每一句话都很清楚,无需做什么阅读理解就能直观而真切地感知到她写下这些时的心情。 悲痛,难过,还是伤心,又或者带着那么微不足道的愤怒。 方陆北都能感知到。 翻阅过了她记录的“养孩子注意事项”,才能看到她自己的心路历程,起初还会写日期,到后来,气到连日期也不写了,完全就是发泄。 四月,春。 乔儿标注—— “方陆北又走了,这次只留了是十天,还假惺惺地告诉我在那儿给小孩儿挑礼物,还有女人陪同?应该是跟女人在吃喝玩乐,顺便想起了家里的糟糠之妻吧?” 到这里。 她笔锋狠狠陷下去。 最后打了个大大的感叹号,然后自问:“什么妻?我简直是欠他的,他把我当傻瓜吗?” 紧接着便是方陆北回来那天,他亲眼看到程颂和乔儿在超市有说有笑,她拿糖哄了他,面儿上是一派和气的,可在笔头下,她更为不甘。 “一回来就跟我摆脸色,我不过跟别人吃个东西就能把他气成这样,那他做的事呢,是不是就该下地狱了?还要我拿糖哄,我真想连着糖罐子塞到他嘴里,让他闭嘴!” 下一次记录的时间便到了他们从度假区回来之后。 这次乔儿的笔力不再那样用劲,纸页上也只有寥寥几笔。 “那个女人说让我把孩子拿掉,还说她是他母亲那边的人,果然,他家里人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。他又在骗我。” “程颂告诉我他在那边要结婚了,难怪回来的那几晚总有人打电话来,很奇怪,我竟然一点都不惊讶,这好像……是方陆北能做出来的事。” 在方陆北出国量礼服的时候,他自认藏得很好。 却不知道,乔儿早就看到了越云发来的那些照片,他们两家人吃饭,他们婚纱西服,幸福美满。 对此,乔儿只留下一句:“郎才女貌。” 这样让她伤心的琐碎事实在是太多了,密密麻麻,记载了好几页,方陆北指节僵硬,难以活动,就连翻页的动作都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,因为他不清楚会在下一页看到乔儿受过什么伤害,也不清楚,在乔儿的视角看来,他曾是多么混蛋的人。 就算他曾为了他们之间努力反抗,悔婚,她也不知道。 所以,他在她那里,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。 笔墨被泪水晕开在乔儿提起那个照顾她几个月的阿姨篇章,她的字句浸透了疲惫,包含着对方陆北的不理解,以及仿佛看透了他的薄情寡义和自私虚伪后的伤情。 “为了掩盖自己的脏事,就要赶走阿姨,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人?” “他竟然说我不爱他,他是瞎子。” “真的是越云闯进来了,我很害怕,有人能听见吗?” 乔儿笔下每一个稚嫩却又饱和的字体像针,路过方陆北的眼睛,就会顺着他的目光进入身体,以后想起这些,那针就会肆虐在他的骨血里,生生世世都让他记得,他辜负过他最爱的人。 最后一页,停顿在乔儿虚浮无力的言语里:“还是打算将孩子留给他,免得以后像我这样,因为出身被歧视,甚至不能得到一段圆满的感情。” 此时此刻,方陆北才知道。 她心里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