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烬站在厨房门口,有些愕然地看着厨房里的情景——里面不只一个人。 向姝兰在灶台边炒菜,一个中年男人就站在她右边的砧板前,正在切一颗萝卜。男人长得不高,顶着一副斯文儒雅的皮囊,看见章烬时眯眼笑了下,对向姝兰说:“这是你儿子吧?” 厨房杂音大,向姝兰终于听到有人叫自己,回头看过去:“烬啊,回来啦?” 章烬这时才把之前卡壳的话接上去:“你今天怎么回家吃饭了?” “这是周叔叔,妈妈的一个朋友,”向姝兰向章烬介绍完身边的男人,又补充了一句,“前两天店里有台麻将机坏了,周叔叔帮我拖去修,今天又帮忙运回来,我请他吃顿饭。” 麻将机坏了怎么不跟我说?章烬想问。 他杵着没动,看着向姝兰有些尴尬的笑容,不知怎么就没问出口,半晌才“哦”了一声,终于移动了位置。 然后他走进厨房里,在两个人错愕的目光下,端走了向姝兰刚炒好的一盘菜。 向姝兰端着洗好的碗筷出来,正看见章烬往门口走,叫住他说:“吃饭啦。” 章烬说:“我吃过了。” 向姝兰想留住他,声音里带着讨好的味道:“妈妈做了好多菜,吃两口成吗?” 章烬顿了顿,这时候那个男人——周东平也从厨房出来了。向姝兰显然是向周东平介绍过她儿子,这个男人拎着一桶橙汁,倒了一杯推过来,说:“小烬啊,喝杯饮料吧。” 在向姝兰小心的、含着期盼的目光中,章烬弯下腰,拉开凳子坐了下来。 向姝兰把盛了米饭的碗和筷子放到章烬面前,又轻轻地把橙汁放下,看章烬喝了一口,才露出了一点如释重负般的笑容。 章烬不知道这顿多余的晚饭是怎么吃下去的,他很快就吃不下了,说:“你们吃吧,我去看看狗。” 向姝兰没再拦他。 院子里,杂毛儿啃完了肉肠,正懒洋洋地趴在狗窝里,只露出一个毛脑袋。 章烬蹲在石墩子上,仰头看向二楼阳台。 程旷这会儿应该在学习,屋里的窗帘拉了一半,白炽灯光从纱窗里透出来,章烬看见他之前打掉的马蜂窝残骸——那只倒挂的枯莲蓬,还剩下一截细细的茎,现下正在晚风中微微晃动着。 章烬短暂地走了一会儿神,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说笑声,令他莫名有些心烦。 这片破烂地方晚上也不安静,章烬蹲了一会儿,又听见一阵絮絮的声音。这声音是从头顶上传过来的,一老一少,章烬不用看也知道是王老太和她小孙子。 王老太正在给小孙子讲一些老掉牙的谜语,那谜语估计是从更老一辈的人那儿听来的,有些词儿用普通话说不出来,王老太用方言说,小孙子听不懂,于是一老一少就驴唇不对马嘴地大声争论着。 没一会儿,小孙子吵得喉咙干了,王老太也说累了,就从屋里拿了半只西瓜,让小孙子用勺挖着吃。 小孙子一边吃一边往镂空的阳台外面吐籽,吐完还要天真地问王老太:“西瓜籽儿落到地里,会不会长出大西瓜?” 王老太掐着小心眼,斤斤计较地说:“长出来你也吃不到,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。” 西瓜籽就落在距离石墩子不远的地方,向姝兰还在家里,章烬懒得跟老太婆吵架,干脆眼不见为净地走出了院子。 停在道上的车又一次进入他的视野里,章烬觉得这辆车和周东平一样,格外碍眼。 记得向姝兰刚离婚不久、他们还在姥姥家住的那会儿,姥姥成天张罗着要给向姝兰说媒。可惜一直也没说成。 向姝兰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,没有心情立刻找下一家,何况还带着章烬这个拖油瓶——一个离了婚的女人,身边要是还拉扯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,找对象基本没戏。 章烬的姥姥觉得说媒不顺利主要赖拖油瓶,几次三番企图说服向姝兰,让她把章烬送到章昊那儿去。 这几年,向姝兰一个人晨昏颠倒地经营棋牌室,每当逢年过节,章烬只要一去姥姥家,姥姥就要念叨她女儿多命苦多不容易,顺便又将章昊祖宗几代都刨出来数落一遍。 她总是这么诅咒章昊:“等着瞧吧,老天有眼,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肯定绝种!” 章姥姥嘴毒,毫不介意把章烬也一同咒了。 如果她现在人在这里,肯定得指着章烬的鼻子说:“小猢狲,识相点儿,你娘被你和你那没用的爹坑得还不够吗!” 可是章烬不太识相,如果顺着他的心意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