觅安看着眼前这出,瞧不大明白,怎么突然间两人好像闹别扭了似的,她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。反之周驿比她要明戏,盯着人家瞧了大半天,扭过头就不认了,主子爷心里怕不是有什么名堂,什么名堂,他不大敢确认,只能等事态后续的发展再说。 不多久其他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,荔枝鸡被剥削成一根根骨头,撂在火堆里燃烧殆尽,郁兮的脚边放着恭亲王那只食盒的外罩,火光透过通体的镂雕,在雪地上映射出无数回纹与万字符的光斑。 她悄悄伸出手,外罩提梁上提环的影子映在她的掌心,夜风吹动火苗,提环周围装饰的铜镀金龙就沿着她的掌纹晃身浅游。 郁兮轻轻的笑了起来,鬓角的细发被风撩动,虽然风的梢尾夹杂着雪,吹在她的脸上仿佛如沐春风。 瞧在恭亲王的眼里,是那句“黛眉印在微微绿,檀口消来薄薄红。”的诗句。 这次无需她提醒,他承认是他主动看向她的,他同她一起沉浸在那份一张影子构成的单纯快乐中,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孤单。 第12章 蕉帕 “郁兮。”他按捺不住,第一次尝试叫她的名字。 恭亲王叩玉鸣金似的音质,随风潜入耳,郁兮脑仁里撞钟,铛地作了一声响,她蜷起手指握住了那团龙影,疑惑的看向他。他郑重其事的表情让她陡然间紧张了起来,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她讲,郁兮的下巴从膝头升上来,坐直了身子凝神以待。 恭亲王的两道眉山间栖着一丛月色,目光皎洁,“你渴么?” “什么?”郁兮撑大眼睛,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话。 “我问,你渴么?”他不习惯重复同样的话,之前也鲜少有这样的经历,他的话一字千钧,同他对话的人必须听得清听得真,绝不敢遗漏他的意思,从来都是说一不二,在她这边却得耐着性子,优容她的不解。 “你若渴的话,我这里有酒。”酝酿良久竟然只是问她渴不渴,要不要喝酒? 郁兮楞头磕脑的点了下头,“谢谢王爷美意,那……那我就喝一些吧。”虽然她滴酒不沾,但他一本正经的询问,言辞之间的执着让她不忍拒绝。 恭亲王很大方,不单请她一人,也请其他人一起喝,周驿执起食盒里那只银壶,添了一圈酒,刘勋砸着嘴道:“没想到有一天卑职也能喝上宫里的酒,这酒味道清醇,玉液琼浆,不能过也。” 富察垣业取笑他,“我说什么来着,但凡跟吃牵扯上关系,这小子满口之乎者也,开口也能作诗了。” 恭亲王略一笑,“这酒也没那么神,秋后光禄寺良酿署酿的莲花白,这趟就带了些出门。” 刘勋惊叹连连,“竟然是莲花白!那卑职可有口福了,以前当差打瀛台那边过,南海池子里种荷万柄,青盘翠盖,一望无涯。听说这莲花白是采瀛台的荷花蕊,加了宫里秘制的药料制为佳酿,今儿若非王爷赏赐,卑职也难能品此美酒。多谢六爷款待。” 恭亲王举盅,“客气,也多谢你的荔枝鸡。”其他人也跟着举杯,隔空碰杯言谢。 郁兮抿了一口莲花白,心田里冲荡着清香浓烈的味道,哥哥们教会她骑马打猎,却未曾教她饮酒,仅仅这一小口便有些上头,杯盏里的那轮月明在眼前晃晃悠悠。 吉林乌拉高寒,夏季时长短暂,她从未见过荷花,喝着荷花酿成的酒,她也想象不出它花开满池的样子,这次入京大概就有机会见识到了吧。 野味穿肠,又有美酒助兴,众人脸上有肆意欢快的醉意,围坐在一起聊天南地北,奇闻故事。荒郊野岭,不时有夜枭凄厉的鸣声伴奏,这样的环境不讲鬼怪传说,似乎辜负了周遭的氛围。 刘勋酒足饭饱,打了个嗝道:“我跟大伙儿讲一个本人亲身经历过的故事,就前不久,还未出发来辽东之前,那时中秋刚过去没几日,一天晚上轮到我值夜,后半夜换值的时候,我下值上营场后头的小树林里撒尿,完事儿刚提上裤子,一抬头,姥姥的吓了我一跳,只见树枝上轻飘飘坐了一位白衣女郎,瞧上去大概有十五六岁。”说着看向郁兮,“对了,就跟敬和格格差不多的年纪。” 众人受他话的牵引都往郁兮看过来,觅安嗔怪道,“刘大人好好讲您的故事,牵扯我们家格格做什么?” “就是!”宋梁吆喝道,“你仔细你的言辞,一点礼貌都没有,愿意瞧你摸瞎撒尿提裤/裆的主儿,能是什么正经人物?怎么能拿格格做类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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