局,“等下家宴过后,孙儿陪老祖宗上清音阁听戏,听说升平署新排的《天香庆节》和《会蟾宫》这两出戏是您手把手调/教出来的。这下子大家都有耳福了。” 太皇太后早在礼亲王一案上跟自己妥协了,冷落皇帝一整个夏天,她心里愧悔不已,此时皇帝态度诚恳,当着众人的面低头求和,软语商量,太皇太后求之不得,忙接过话笑道:“难得皇帝有空闲,这次哀家可不会轻易放你走了,皇帝要从头到尾陪着哀家把戏听完全。” 其乐融融的情分在他们之间流动,围观的多数人大感欣慰,唯有一人例外,礼亲王额娘珍太妃跪在供案前嚎啕大哭,“老祖宗,今儿本该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,单就少了承礼一人,我知道是他缺德没脑子,是他罪有应得,他不算含冤负屈,朝廷要办他也并非诬责,可是那只是他一时糊涂啊!他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背叛朝国呐!我就只有这两个孩子,文淑嫁到土谢图汗部,这辈子都回不来,承礼出了这样的事情是要我的命,我又怎能当作无事发生……” 周围的太监宫女要上前扶她起身,却是被太皇太后叫住了,满目怆然的圈椅里坐下身道:“让你们家主子痛痛快快的哭,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。” 郁兮心头钝痛,撇开脸泫然欲泣,先帝去世前,她是跟珍太妃闹过矛盾有过交手的,一个对宗社有功,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其时风光无限,如今傍身的资本顷刻间塌陷,面对这样的事实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,世事易变,今天起高楼宴宾客,可能明天就是大厦将倾,灰飞烟灭。 “皇帝,皇后!”珍太妃哭的肝肠寸断:“你们如今天赐石麟,明珠入手,得了龙凤献瑞的福气,可曾想过承礼,他甚至还未享过有子之福!他这一脉要绝后了!你们这样做心中就毫无愧意么?” 没有人做出反驳,也没有人做出解释,所有人都自觉遵照着一份默契,容一个绝望的母亲尽情宣泄,供案前还未完全消散的藏香青烟袅袅,寂寥无声。那凄惨的哭声却像一把尖利的刀刃,用寒意来回舔舐着所有人的神经,最后哭累了的人鬓发散乱,失去了所有力气,但是还余下间断的抽噎和喘气审判和报复着旁观的所有人。 太后博尔济吉特氏把死死扣进皮肉里的护甲上□□,她环顾四周,无人忍心把视线落在珍太妃身上,窗外的霜蝉又大又圆,流泻出荒凉月辉,看上去格外讽刺,把当下人心浇洗的分外混沌。 最终还是由皇帝开口终止了这个局面,“这件事情无论是从家法国法上讲,朕问心无愧。朕与四哥之间没有私仇恩怨,这样做也并非因政见不合,党同伐异,汰弱留强。朕这样做只是为了在有人滥权纳贿时,保一方律法清明。太妃娘娘若是觉得此事不公,您尽管恨朕,这是您的权利,我们双方都有立场要维护,朕无话可说。” 很少有人能在皇帝脸上见到动容的神色,郁兮见过,所以大概也只有她才能窥破皇帝平淡甚至是冷漠的眉眼下,那一颗狼藉的心。出自身份的约束限制,皇帝的喜怒哀乐对外人来说只是一个结果,高兴了有人加官进爵,愤怒时有人头颅落地,几乎没有人去细作推想,尝试理解他举刀残杀手足过程中酝酿出的悲苦。 皇帝坐在那里喝茶,不知有多少人质疑他此时喝茶的心情,只有郁兮看到了他手中满杯的苦涩,坐在皇位上的人比普通人面临的难处更加棘手,一旦做出抉择,就要忍受所有目光的审视。 皇帝发号施令,外界的嘈杂容易辩驳,他需要战胜的是来源于自己内心深处的质疑。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才是最可怕的。 面对珍太妃的哭诉,没有人能够做到若无其事,悲痛欲绝的她在太皇太后的指示下,被身边人伺候的宫女太监带离涵月楼,天际那轮满月在其余人眼中只剩下了残破不堪的影子。 太皇太后起身,坐着的时候倒不明显,昂起脖颈时,原本丰腴的下颌有了边棱,红润的面色也变得清癯了些,“从今往后,谁也不许在宫里提起礼亲王。”言毕下首人声稀稀落落,有人应是,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,她转身往内殿走,甚至连一口气都不曾叹,“摆膳吧,用完膳陪哀家听戏去。” 衣袖相连,步履相接,众人都随着太皇太后一起把方才的事抛在了脑后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组成的圆有缺口,填不满,那份欠缺要靠时间去修补,人心若是一直留在原处,时辰永远都是静止的。 所以不管有没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