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那是王庭还没陷落时,他的父亲佩戴过的,作为遗物留给了苏勒。 而这一只,虽然没有苏勒那只漂亮,却远比那只崭新。 看来母亲一直很小心地收藏在身边,就算她曾经美丽洁白的手在北风与严寒的肆虐下满是冻疮,这东西都如此完好,握在手中,还带着母亲的体温。 “这是你父亲的东西,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,也可能被大梁的皇帝饶恕,我们消息闭塞,无法得知,但你一定要记住,你的父亲名叫裴卓,他是大梁人,你也是大梁人,大梁人是我、是你舅父的母亲之国,你终有一日要回到大梁去,请那里的皇帝帮助苏勒光复我们的王庭。”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提起他的父亲,徐夷则一直知道,自己的父亲是大梁人,这不算什么,昆恩舅舅的母亲、外祖母都是大梁人,苏勒的母亲还是高昌人,这都不影响他们成为突厥的可汗。 可他却没想过,自己竟也是大梁人,而且要离开突厥,做那么多事。 他把带钩还给母亲,“我不会去大梁,我从没去过那里,也不会说那里人的话,我只要和母亲一起,永远在突厥,就算一直流亡也没关系。” 阿依弘忽似乎猜到儿子会这么说,这是六岁的孩子该有的依恋和软弱,她笑笑,没再说什么,转而道:“那么就算了,只要你能平平安安长大,我也满足了。” 就在当晚,雪下了一夜,阿依弘忽不知何时已停下呼吸。 徐夷则倦极睡去了,伊茨可敦发现时,特意叫人不要惊动孩子,悄悄把他抱到别的毡房,令两个士兵把阿依弘忽葬在深雪下的石缝中。 冬天的草原,雪厚的出奇,雪下的土冻得结实,想要挖出一个可以埋人的墓穴,难于登天,他们又不能火化或者随意丢弃尸体,一是不尊重,二是火化的烟尘,或遗留的尸体,很可能被追兵发现,进而从前后路包抄截杀他们。 徐夷则很久之后才醒来,像是知道了什么,四处寻找母亲。 他后悔了,他应该答应母亲,答应她回到大梁去,兴许母亲就不会死。 伊茨可敦因各种事务焦头烂额,没办法时时刻刻照看他,便叫人日夜看守,免得他做傻事。 然而他还是逃走了,趁着黑夜,循着几乎被雪覆盖的痕迹,寻到了封藏母亲尸骨的石缝。 他想找到那枚带钩,可发现的仅仅是被野兽蚕食殆尽的尸骨。 更多的野兽从夜色中走出,他藏身石缝,身后就是亲生母亲的尸骨,眼前是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,发疯的群狼已经开始挤入石缝,用尖牙厉爪探寻活人的气息。 石缝并不深,他会被撕碎,然后成为野兽腹中餐。 他只有六岁,可他手中的弯刀不止六岁,那是母亲留给他的,他抽出刀,向前挥去,然后他尝到了血的腥味。 第二天,伊茨可敦带人找来时,看到的就是五头死去的狼,沾满暗黑色血迹的石缝中,少年人抱着母亲残存的尸骨,那双盈满杀意与彷徨的眼睛,宛若失群的困兽,让她永生难忘。 “再之后,父亲发现了我。”徐夷则慢慢解释着,“他把我带回大梁,花了一年时间,让我在西北熟悉大梁的风土人情,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天意,或是母亲真的在我身边,帮我促成这些事,让我很快接受大梁的一切。” 冉念烟从震惊中回过神,如果不是他这番叙述,她从没怀疑过,他居然不是自小在大梁长大的。 徐夷则道:“可我明白,母亲是骗我罢了,世上可能真有鬼神吧,我也希望她能早日重入轮回,不要再为我操劳忧心,毕竟这世上,已有一个肯为我放弃一切的父亲,叫我一生都无以报答。” 说起徐衡,他从来都认为他是自己的父亲,这是无声却最坚实的感激。 冉念烟道:“你和嘉德郡主坦白,那么也要为裴家昭雪吗?” 徐衡道:“其他人成为皇帝,我便不敢,可皇帝是齐王,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。” 冉念烟点点头,没敢问,真相大白后,他该如何与徐家人相处,尤其是二舅父,恐怕又该起更多的心思了。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