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流西递给他一个卫星电话:“戈壁玉哈密就有渠道脱手,我估摸着呢,你如果从这上得了甜头,短期内不会离开的,还会再来捡。” 肥唐脸颊发热,他的确牢牢记下了附近的那个省道里程碑数,就是为了下次再来。 “保持联系吧,哪天请你帮个忙送个物资什么的,”她似笑非笑,“不会不来吧?” 肥唐攥紧卫星电话:“不会,只要我没走,肯定来。” 叶流西笑起来:“不用怕,真请你帮忙的话,送到入口就行。” —— 近傍晚时分,两个人重新回到白龙堆。 没人,没风,安静沉寂得像月球表面。 孟今古营地收拾得很干净,塑料袋都没有留下一个,但这环保意识并不惠及他人——豁牙的地头像垃圾场,全是没带走的废料。 昌东把垃圾收拢了烧掉,黑烟腾腾地直窜到高处,在无人区,垃圾如果不能带出去,这么做也算差强人意。 晚饭随便吃了点,拢了篝火,扎下帐篷,虽然地钉还是打不进,但因为没风,不怕被吹走,可以用自身的重量压住,或者在边角镇几块石头——睡在车里实在是太难受了,昌东每天早上起来,都觉得腰酸背痛,像是被谁打了一顿。 睡前这段时光,昌东又拿皮影出来消遣。 叶流西都懒得打击他了,如同劝昌东的那句“赶不走肥唐就试着爱上他”,既然昌东油盐不进,并不吃她冷嘲热讽,她就改变策略,试着发掘一下皮影的过人之处。 万一来日重新摆摊卖瓜,兼耍皮影,说不定收入还会翻番。 她把他戏箱里的东西样样拣出来看。 昌东仔细刻皮,偶尔目光旁落,看到她翻拣的东西,会给她讲讲。 “那是皮料,世上决没有两块完全相同的料子,有白净灰暗、细腻粗糙的分别,我们拿好料子刻才子佳人,不好的刻武将、丑角,最次的刻砌末,就是道具……” 叶流西冷笑:“刻个皮都看人下料,势利眼。” “你刻一个细皮嫩肉的长工,也不像啊。” 叶流西哼一声,又拿起一本纸页都泛黄的册子。 “那是起稿,你刻人也好,动物也好,得想好它能怎么活动,能动的地方就是缀结的地方,所以头、四肢都得单独起稿,就像你想刻蝎子,不能一气呵成地画,得先分后合……” 叶流西找茬:“就是非得大卸八块呗,心真狠……” 最后实在无碴可找,只能托着腮,看昌东刻皮。 三千多刀的皮影人,每一刀都刻板,并没有太多花枪,过程也单调,叶流西喜欢看他吹散皮子的碎屑——每次都是略低下头,指腹习惯性地在皮面上轻轻拂过,吹得很小心,仔仔细细。 叶流西觉得他没准真的能得金刀奖,以如珠如宝的态度去做事,鲜少不成功的。 “昌东,你是真的很喜欢刻皮影吧?” “不是。” 叶流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不是?” “如果你有过非常痛苦的经历,又没人救你,你不想自己废掉,就得找东西来分心、填补、转移注意力,随便什么,酒、色、皮影,都可以。” “现在还撂不下,是因为还没挣扎出来?” “是因为习惯了。” 叶流西叹气:“那看来我是不需要学这个了,我没什么好痛苦的。” “从来没有吗?” “没有吧,”叶流西看渐渐暗下去的火堆,“有时候我觉得,我可能连眼泪都没流过……” 她突然身子一凛,厉声喝了句:“什么人!” —— 昌东转头去看。 借着营地的灯光和火光,他隐约看到,不远处的土台边缘处,有个人正畏缩地藏着——藏得有些拙劣,身子一直在晃悠。 叶流西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没燃尽的,狠狠扔了过去:“滚出来!” 柴火砸在那人身边不远,橘红色的火星子四溅。 那人还是没出来,身子依然在晃,像个不倒翁。 昌东拢了根刻刀在手心,向叶流西使了个眼色,她会意,提上手边的刀,和昌东一前一后,呈左右夹击式,慢慢挨过去。 那人没逃,也没露面,只是似乎知道他们过来了,有那么一瞬间,忽然不动。 叶流西有点紧张…… 下一秒,一个脑袋突然探出来,嘴里流涎水,冲她嘿嘿笑。 叶流西大骂了一句:“操!” 居然是个傻子! 那傻子见她吓到,笑得更欢了,嘴里咿咿呀呀,脑袋抵在土台上,又开始左右晃荡起来。 叶流西正没好气,昌东已经认出来了:“这人眼熟,是不是灰八的人?” 叶流西m.DXSzXeDU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