廊尽头家属休息区里,南江巷的几个女人们聚在一起守夜,男人们去外头抽烟了。 程英英困倦地揉着眼睛,对康提说:“谢谢了,要不是你,我都不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从哪儿筹手术费。”她悲哀道,“他太天真了,总是轻易相信人,我早就跟他说要防着,这下好,工程款全被那挨千刀的卷走了。家里好不容易有点儿起色……” 康提说:“你就别怪他了。你家那位还想着做点儿事,我家这个才头疼呢。成天只晓得玩儿,孩子的游戏他也能玩上瘾。我广州那边联系厂家、找货源,云西这边看商铺、招工……多难啊,他帮不上忙就算了,成天跟一帮酒肉朋友瞎胡闹,没点儿正形,还跟没长大似的一天到黑只管玩乐。再这么下去,水子要被他教坏了。” “我家那林家民还不是一样,成天嘻嘻哈哈,鬼主意一大堆,就没见多挣些钱来。”沈卉兰跟着诉苦,“我看呐,还是李医生好,工作体面,脾气又好,对人也耐烦。” 这下,轮到冯秀英老师了:“唉哟,你们是不知道我的苦。他是对病人周到,可没有一点的精力分给家里头。家里累死累活全都靠我。他家啊,是医院。” “哎,你们就记着吧,老话说得对,成事的男人不顾家,顾家的男人不成事。”路子灏妈妈陈燕道,“我家那个出去打工,直接当甩手掌柜,家里全丢给我一个人。你们要诉苦啊,先让我讲上三天三夜。” 姐妹们停住,对视几眼,同时笑起来。 康提道:“这果然是应了那句话,别人家老公好,自家孩子乖。” 众人笑成一团,又想起这是医院,互相使眼色压低了声音。 这时,走廊上传来细细的脚步声,两个小小的人影出现了, 梁水抱着熟睡的苏落,腿脚累得在打颤。他喘着气,满头大汗,额发湿透了贴在额头上。小男孩的表情因疲累而有些呆滞,但眼睛又黑又亮。苏起揪着他的衣角站在他身旁,也是浑身的汗,像跋山涉水而来。 “我的乖乖诶!”康提和程英英同时站起身。 “妈妈!”苏起跑过来,扑进程英英怀里。 康提大步上前,从梁水手中接过苏落。梁水松了手,整个人都在打抖。小男孩已经力气耗尽。 冯秀英老师蹲下来摸摸他湿漉漉的头,叹道:“你把七七和落落护送过来的?” 梁水点点头,没说话。 他还剧烈喘着气,说不出话来,只有一双亮亮的眼珠盯着她。 “真是好孩子啊。” 那天晚上,苏起,苏落和梁水三人挤在医院的病床上睡着了。一觉睡到大天亮。 醒来的世界和以往没什么不同,苏勉勤病好了,苏落蹦蹦跳跳。苏起和梁水凑在一起玩水圈圈机。谁先把水里的彩色圈圈套在杆子上,谁就赢了。 他们什么也没说,自然而然就和好了。 没过多久,洪水退去。云西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。 大人孩子们围在街道两旁欢送解放军,夏天就那样热烈地过去了。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。 只是—— 四年级开学的第一天,苏起的橡皮擦掉在两人椅子中间的地上,她弯腰去捡,梁水忽然使坏,拿手压住她脑袋不让她起来。她翻腾半天才爬起来,辫子都弄乱了。 梁水得意地哈哈笑,从打赌的同学那儿拿到了五毛钱。 苏起“哗”地重新划了道三八线,谁再超过谁是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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