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浮汗,这男人又将他放下,“你病了?” 他忙咳嗽两声,应时应景,“啊,吹了点海风,有点着凉了。” 这般说着,随其绕船廊而去,行过楼船大大小小的舱房,走到前舱正厅里。见那相里远坐一张书案上,前头笔墨纸砚皆备了个齐全。 一见他,那相里远便起身招呼,“方大人,我这里起了稿,请照着抄下就是。” 方文濡坐在案上,拈起他所写的原件一瞧,东西倒不少,除了之前说的二十万匹丝绸、三十万瓷器、二十万两白银外,还加了二十万石粮食,十万斤沉香。 他提起笔摇首嗟笑,“相里公真是瞧得起我,我不过是小小六品官,哪里值这些东西?” “可你是新科状元郎,还有经国之才,那就值。” “三年一位状元郎,至于经国之才,更是无稽之谈,不过是个禄蠹而已。” “嗳,状元公不必自谦。”相里远走到榻上坐下,吃着茶闲看他,“信写完,就叫你那位阉人同僚去送,你瞧我多有诚意,放他一条性命,东西到了,也放你一条性命。” 说话间,方文濡已抄录完毕,拈着信笺吹了两口气,走来与其过目,“那晚生就先谢过相远公。” 那相里远将信瞧完,封了印交与左右,“找艘渔船送那阉人上岸,再将姮娥带过来。”分派完,朝下首指了一座与方文濡,“这里送上岸,大约二三日,衙门再请奏朝廷,等有回信,怎么也得个把月,横竖大人也是闲着,我倒有件事情想请托大人。” “请讲。” 恰逢门里进来一位姑娘,十六七的年纪,穿着罗裙绣衫,扎了两条粗粗的辫子搭在胸前,走起路来起起落落的活泼模样,这般行到榻上,挽着相里远的胳膊晃一晃,“爹,你叫我?” “嗯。”相里远满目慈爱,顷刻又凛冽地转看方文濡,“这是小女相里姮娥,今年十六,打小没了娘,一直跟着我在海上漂泊。十几条船上都是些粗人,识字的不多,以至她没念过什么书,眼下放着大人这么位博学多才的先生在这里,正好可以教她多认几个字。不知这个忙,大人愿不愿意帮?” 那相里姮娥方才瞧见有生人在这里,偷着眼将其一窥,见其隽美逸郎之相,温文尔雅之姿,顿时红了脸,将相里远搡一搡,“爹,他是谁啊?” “这位是岸上的一位大人,爹请他来做客,你跟着他多读几本书,你道可好啊?” “爹,我拜先生倒是可以,只是人家还没应下呢,您倒先问我。” 父女俩双双将眼调向方文濡。方文濡当下心起一计,佯装筹忖半晌,勉强应下,“晚生不过读过几本书,若是相里公不嫌,我应下就是。” 如此这般,收下了这位女学生。那相里姮娥自幼海上漂泊,船上女眷十分稀少,常年与一班男人为伍,倒学得个爽利性子。 下晌便坐在了方文濡舱里的书案前,一壁取了块磨慢悠悠研着,一壁偷眼瞧他,“先生,听说你是位状元郎?” “是。”方文濡略翻着相里远房中带回来的一本《三字经》,定在一页递与她,“这上面的字,你都认得哪些?” “这上头倒是都认得,别的就没有了。” “那我写一首诗教你认。” 说着换他坐下去,提笔默一阙李太白的《春夜洛城闻笛》,笔墨蛇形游走间,静得能听见海浪拍着船轸的声音。 方文濡得空斜窥她一眼,见其满面天真烂漫,心有算计,乔做随意与之攀谈,“你自幼在船上长大,就没下过岸去?” 相里姮娥站到窗前,看着纱窗外无边无际的海面,倏然有几分惆怅,“偶时去过,与爹爹或是舅舅上岸去办事,到集市里一瞧,比海上热闹多了。我一直想住到岸上去,可爹爹说,我一个人去不了,得为我寻一个夫君,我与他一道住在岸上他才放心。” m.dxSZXedU.Com